谢希书艰难地挪动了一下眼珠子,望向了她们。
大概因为感染了流感,两个女生的脸上都罩着厚厚的口罩,咳嗽声时不时地夹杂在她们活泼的交谈中,不过她们看上去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是啊,A市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流感大流行。
几乎所有人在说话时,总是会忍不住夹杂上几声咳嗽。
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希书对自己说。
然而……
沐浴在阳光下的她们,身上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深红色。
谢希书却总觉得,那两个女生唯一露在口罩之外的眼睛看上去很奇怪,她们的瞳孔在那一刻显得格外的细小,细到只有漆黑的一小点,而她们的虹膜却在红色的夕阳下,反射出了某种像是夜行野兽般浑浊红荧的光。
在那一刻,谢希书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寒战,鼻腔中仿佛又涌现出来自于齐骛的浓稠血腥味。
他痛苦地捂住了嘴,佝偻下了身体。
在晚高峰的街道上,他的举动显得突兀而怪异,好几个人都朝着他投来了狐疑的目光——谢希书倒是不觉得他们会来帮助自己。当然,若他还是白天上学时的模样,应该会有人出手帮忙吧,毕竟那个时候他一看就知道是个无害的学生,但现在他满身都是斑驳血迹,脸色苍白,神色恍惚,怎么看都有问题……
“你没事吧?”
然而下一秒旁边忽然伸出了一双手,牢牢的卡住了谢希书的胳膊
谢希书拼命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惨叫出声。
他缓缓转过头,发现此刻扶住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对方穿着一套西装,腋下还夹着公文包,看上去像是刚刚下班的社畜。
看上去就像是这个城市里所有无害平庸没有任何特点的打工人,能够对着这样的自己伸出援手,毫无疑问也是个难得的善良热心肠,然而……
可是谢希舒却觉得他的表情很怪。
也许是之前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又或者自己抗压性极弱的毛病又犯了,所以才会精神崩溃,产生各种各样的被害妄想。
谢希书想道。
不然的话怎么会在看到这个陌生人时,会觉得对方的眼神中,透着一抹熟悉的阴湿黏腻?
就跟……齐骛一样。
“我,我没事。”
谢希书干涩地说道,努力想要打起精神来应付过去。
一边说话,他一边想要从那位打工仔的双臂间抽出自己的胳膊。
可他竟然完全没有抽动。
隔着薄薄的衬衫和打工仔胸口的单薄皮肉,谢希书感到对方的心脏正在疯狂的跳动着。
“可是你看上去很虚弱呢,小同学。我家其实就在附近。你去我那休息一下吧。”
……
男人歪了歪头,他直勾勾盯着谢希书,含糊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梦呓一般,然而他的眼睛却是精亮,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寒光。
“放开我。”
谢希书嘶哑地说道。
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开,他也确实成功了。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男人依然用被大量汗水浸得滑腻的手掌,死死卡住了谢希书的手腕。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看,我只是想帮你啊,毕竟你……你……”
男人的鼻尖耸动着,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你味道真的好香。”
他的脸几乎都要凑到谢希书的身上来了。
混杂着口气,烟臭味的浑恶吐息拍在了谢希书的身上,谢希书冲着那人发出了一声怒吼。
“我让你放开我。”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给了那人一脚,正踢在那人的大腿上。
也许这是谢希书这辈子唯一一次需要感谢九九六和资本家压榨的时候。
疏于锻炼的打工仔被谢希书这么一脚,竟然连连后退,整个人一下子往后跌倒在地。原本笼罩在脸上的贪婪神色瞬间褪去。他惊恐且茫然地抬起脸来,呆滞地看向了谢希书。
“对,对不起,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谢希书压根没有等那个男人说完,强大的危机感压榨出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发了狂,一般逃向了自己的家,把那个举止怪异的男人远远地抛到了自己的身后。
等谢希书终于回到家时,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近乎崩溃。
他的校服上满是污血和一种说不出来的,粘稠污秽的水渍。
不用看镜子,谢希书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狼狈像是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乞丐。
然而平日里相当爱干净的他,这时候却连爬去浴室脱衣服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一回到家,关上门后他便匍匐在了地板上。
“呜呜……”
手机早已不翼而飞,谢希书摸索着从沙发上找出了自己平时用来看课件的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