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钓鱼的人来说,怀里揣上个干馒头都能坐一天,眼前这些荤素搭配,已称得上异常丰盛了。
乔央有些讶然,笑着道:“太傅,您如今愈发讲究养生了。”
且太傅来时分明带着情绪的,生着气也不忘令人备上养生食饮……更可见讲究程度了。
“那是。”太傅理好鱼线,边道:“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乔央更是意外了,太傅从不办寿宴,最大的原因就是讨厌听人祝贺他长命百岁。
乔央笑起来:“如今您总算是懂得惜命的道理了!”
太傅将鱼钩甩出去,神情怡然,他那讨人嫌的学生现如今从头来过,接下来的路注定不好走,他这条命且得好好留着,以备他这破学生“不时之需”。
乔央也挂饵甩钩,打好窝后,便和太傅一同拿起了筷子,尝了口那爽脆的醋芹,乔央赞不绝口。
忽而,鱼线晃动了一下,乔央连忙丢下筷子,伺机收竿。
待见得钓上来的东西,却是不禁一愣:“……怎一大清早的,头一竿就遇上此等晦气事?”
挂在钩上的赫然是条死鱼。
坊间流传“死鱼正口,收竿就走”,说的是死鱼不会自己上钩,若是撞见,那必然是水鬼水猴子给挂上去的,换而言之,水里有脏东西。
“青天白日的,还怕它区区一只水鬼不成。”老太傅替乔央摘下那死鱼,随手丢远,不屑道:“真有那水鬼挂鱼的,我倒还真不走了,我偏不收竿,今日就守在此地,你再另喊了那些个监生过来,将这条河围起来,甩上百十竿下去,我倒要看它挂不挂得过来,挂得手酸是不酸!下回还敢不敢再手欠!”
“它今日既敢冒头,我便敢叫它三天三夜下不了值……非累得它满地找牙,口吐白沫,浮上水面来同老夫求饶不可。”太傅说着,将乔央的鱼竿重新挂上鱼饵,再次甩了出去。
“……”乔央深觉,此种名为“老夫被公务缠身,尔等水鬼也休想清闲”的怨念,实在非同一般。
但乔央仍觉得心头有些不妙预感,此刻看着那晃动着的水面,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忽上忽下。
很快,还未等到水底下的“脏东西”再来挂鱼,乔央便听得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
来的竟是乔玉柏。
“……阿爹!”
乔玉柏匆匆忙忙,只来得及向褚太傅的方向草草一礼,便拿一双微红的眼睛看向父亲,道:“阿爹,大云寺中有人来报信,道是……”
他来得很急,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好似堵住了,在父亲的询问催促下,才得以道:“无绝大师他……圆寂了!”
乔央猛地站起身来,动作急快而乱,将身前的食盒碗碟带翻了大半。
“……太傅,我与玉柏先行失陪了!”
乔祭酒带着乔玉柏很快离开了此地。
褚太傅坐在原处,出了会儿神,犹觉反应不过来。
他这些时日不怎么去大云寺了,便也不曾见到无绝了,可印象中那在他眼中还很年轻的和尚分明白白胖胖,满脸福相……
好好的一个大胖和尚……怎突然走在他这糟老头子前头了?
……
乔央父子二人,很快赶到了大云寺。
乔央与无绝的交情是摆在明面上的,世人都知,他们曾在先太子殿下麾下共事,而无绝早已没有其他亲人了,因此才有大云寺的僧人前去国子监报丧之举。
同样的丧讯,很快也传到了兴宁坊忠勇侯府。
而孟列的情况又有些不同,明面上,他与无绝只是捐资修建大云寺的商贾和大云寺住持的关系——
这一重浅薄的关系,让他没办法第一时间急切地出现在大云寺,否则或会招来寺中无数圣人眼线的疑心……
是,倘若无绝死了,殿下便再也回不来了,他守着登泰楼的秘密便也毫无意义了……可他不信!
他不信无绝当真会这样死去!
孟列尚且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他在马车中强自镇定地静坐许久,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料想无绝的死讯已经传开了,适才让车夫继续赶车,去往大云寺。
待他到时,寺外已停落着不少车马软轿,其中还有宫中的,想来圣人也是得知此事了……
孟列维持着如常的神情,在进入寺中,从一名知客僧人口中得知住持方丈圆寂的消息后,才敢露出震惊与悲切之色:“……我可否前去瞻仰无绝大师最后一面?”
僧人知他是大云寺的贵人,又时常与住持大师谈佛法,此刻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孟施主请随小僧来吧。”
一路上,菩提树随风轻摇,松针悄然而落,头顶骄阳迸射出的灼灼金光几乎刺目,孟列踩在青石砖上,却好似行走漆黑夜色中,前方仅剩一点点微弱烛光,在勉强指引着他继续向前。
他很快来到了安置无绝的佛殿内,四下人声,木鱼敲击声,诵经声混杂,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哭声。
年长些的僧众已然悟得生死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