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程家正堂内的董镜夷,亦有些懵懵的不真实感。昨日黄昏,沈思勉一回府便同自己道,他想要娶程家二娘子程今陌为妻。提亲之事越快越好,最好明日便去程府提亲。
作为母亲的董镜夷,私心里并不想儿子,娶个如此这般的女郎。程今陌何人,她虽是不曾见过,可因着近来的事,自己早已听了个全乎。对于董镜夷来说,外貌,家世都是次要,单单这个八字之说,她便觉得不妥。然沈思勉八岁后便去了古家道,董镜夷因着这些年的空白,对于自己儿子的此番诉求,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回绝。
昨日夜里,虽是当着沈思勉的面,应了这提亲之事,可心里的不顺意,使得董镜夷整夜未能入眠。最后无奈妥协之人,只能宽慰自己道,即是董李两家争相求娶的女郎,该是不会太差。即已做了这难择的决定,董镜夷便赶着时辰早早的来了程府,只道了所来何事后,便未再出声言语。
在董镜夷的心里,自家孩子无需多赘述些旁的。沈思勉不论模样、才学、胆识那都是顶尖好的,在其心里这天底下,就没有比沈思勉更好的郎君了,底气甚足的人只静静的吃着茶,等着程家家主应话。然程立章嘴里,只道些客套,对于提亲一事的应与否,却打起了太极。
此时正在吃茶的董镜夷,状似随意的扫了眼,坐在堂内的众人。上首的程立章,倒是没看出些什么眉眼官司,只坐在一侧的程尹氏,面上僵硬的有些不自然。也是,如今李董两府,外加自家,都来程府提亲。这其中的抉择,怕是得过上些时日。
董镜夷始终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话,便将手中的八瓣杯,放到身侧的方桌之上,直接点道:“好女百家求,程家二娘子乃有福之人。”
上首的程立章应道:“王妃过誉了。小女幼时命格与天地相犯,虽居道观四载有余,然终算不得良配。”
“良不良配的都是天意,可这成与不成的,却是我们这些为人父母便能决定的,程侍郎以为呢?”
“王妃所言甚是,只小女从小受尽冷待,为人处事上有些特立独行……”
董镜夷突然笑着截话道:“我知程侍郎的难处,如今的大凛草木皆兵。可并非中立便有路可走,为官者如程侍郎这般,能走到今日地位的,就没有混朝堂之说。先帝太傅裴夫子,对程侍郎多有提携。能得裴太傅提携之人,定有不凡之处。”
“王妃慧眼如炬,某一路走来,两手确实沾了些不公。”
“程侍郎不必妄自菲薄,这世道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为官者若不知眼色,自会被同僚所不容。然若与猛虎相斗,护一方百姓安稳便是好官。大凛百姓,从不在乎这天下何人所主,在乎的不过是所主之人,可否为万民所想。”
“王妃心胸豁达,某倾佩之。然小女亲事,容某再细细想想。”
“那吾今日便告辞了。”
待来人走后,程立章不无感概道:“难怪当年景王走的如此突然,可景王府仍能在那场纷争中,立于今日的不败之地。如王妃这般女子,该是如此。让谷元来一趟我书房。”
尹氏在听了程立章的话后,不免有些酸涩,可仍是遣人去了程今陌的三水院……
……
书房内“父女”二人相对而坐,程立章先开口询问道:“今日之事想必你已知,眼下可有成算?”
“儿曾遣人查过那沈思勉的底,此人有些本事。”
沈思勉回府的那日夜里,程今陌便趁机摸去了景王府,外人眼中景王府好似一日衰过一日,可内里全不似浮于表面的那般衰败。府内巡逻的护院,个个都是恪尽职守,六人一班轮值,中间没有间歇。那看门的阍侍更是故意懈怠,他早在沈思勉等人叩门前,便已等在门后,只故意拖沓着未曾开门罢了。
然眼下最让程今陌忌惮的,却是沈思勉的亲舅父董年重。此前斥候传来的消息,此人如今三十有五,至今仍未婚配,哪怕身边服侍之人,亦全是小郎君。坊间亦早有传闻,董年重此人好男色,他府上美貌郎君早就不知几何。因着这般,他一直将沈思勉当作自己亲子般相待,如今看来景王府的水,亦是深的很。
沉思了许久的程今陌,终是再次启口道:“因着李家提亲一事,我早就没得选了。仿似是天意,它要罚我这许多年的软弱之过。我亦知有些事情,已拖无再拖。可我作为浴阳的秘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眼下说,此前是我动作慢了,整个部署最快也需半载。我目下最好的选择便是择个人嫁了。”
“谷元觉得,这三家之中可有称心的良人?”
程今陌面漏笑意道:“阿爷真当我择婿呢?”
“终归得择一家,选个称心的也好。”
“真若称心、称意了,那日后若是反目了便是麻烦。”
“殿下总是这般通透。”
听了此话的程今陌,越发的悲凉起来:“我若通透,便不会被人逼到此般地步。从前的我看过铺满碎尸的大殿,从那时起我便开始畏惧权利,我总以为,只要我不去触摸它,便不会再有人因我而死。我惧怕了这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