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十分钟,纪安再下楼时,脸部已经恢复了原样。祁洄还在沉睡当中。她看了一会,就拉开门去了院子。小安跟上,和她隔着几步远,报告院子的情况:“今天都浇过水了,每一盆都很健康。”
“好。”纪安走下台阶,站在满院的薰衣草中。紫色的一簇簇开得茂盛,风送来花香,弥漫在她周侧。望着望着,久远的记忆就轻叩门扉,再一次浮上心头。
“暄暄,要是我们出去了,你最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我的话,要马上飞奔回家,我妈妈一定在等我……我房间外能看到很多薰衣草……真想一觉醒来,看到薰衣草……”
“姐姐,”小安开口,“你要踢到花了。”
纪安回过神来,苍白地笑了笑:“我走神了。”说完沉默着,低头去看薰衣草,看了一圈,才走回来。
小安候在台阶上等她。
纪安抬头,目光忽然落在它身上,眼神又再一次飘远,像是透过它在凝望着谁。嘴唇动了动,她没头没尾的,轻声问了一句:“看到了吗?”
“姐姐,看到什么?”小安露出疑惑的表情。
纪安眼神一暗,自嘲地笑道:“没什么。”说完拍拍小安的肩膀,回到屋内。
“快——跑——”沙发上的祁洄忽然出声。
纪安赶忙过去,俯下身倾听,听到的都是些无意识的含糊的呢喃,便拍了拍他的脸颊:“祁洄?祁洄?醒醒。”
……
“笨鱼,快跑,别回头!”
“听不懂话?叫你走啊!”
……
“这是?还没孵化的小鱼仔?”
“哈哈!我们发了!一起带走!”
“那个疯丫头呢?”
“扔下去喂鱼——不,她或许知道点什么,也带上。”
……
酒浆,眼泪,鲜血……混乱,暴动,狞笑……旧日的画面,在记忆的海洋里沉沉浮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真实,时而虚幻,乱成一团,难以琢磨。
她,是谁?
“祁洄?祁洄?醒醒。”
一道坚定的声音破开幻境,将他呼唤。祁洄意识渐渐回笼,泪光中,是一张模糊的脸,隔着水雾,扭曲、变形,却意外的,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是我,做噩梦了?”
有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睛,带走弥漫的水雾,擦亮了他的世界。模糊的脸渐渐清晰,祁洄看到了纪安。
“醒了?”纪安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从迷离、失神,再渐渐变得清醒、明亮。确认,他已经脱离梦境,回到了现实。
“梦到什么,哭得这么厉害……”眼前的人凑得很近,眉目温和,定定地注视着他,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瞳孔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像。指腹隔着手套,仍旧轻柔地擦拭着他的眼尾、面颊,像在抚摸一件易碎品,使他突然产生一种被珍视的错觉。她的眼睛是无边的大海。祁洄忽地撇过脸,避开纪安的凝视,似乎唯恐自己被吞没了。
一如既往的冷淡。纪安早已习惯,笑笑,手指无意识地勾画起他脸部的轮廓。祁洄留意着她的动作,慢条斯理、蜻蜓点水式的碰触,惹得他周身一阵异样的酥麻。顶着他费解且逐渐不悦的眼神,纪安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跟他算起今天的账:“虽然这张脸生得很好看,但还是藏起来比较好——你怎么毁掉了面具?”
明明说着质问的话,声音却是温和的,听不出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纪安把他抱到轮椅上,推着带进自己房间:“外面也许有人正在搜查你。为了避开危险,你得带着面具,时刻记得自己是‘许复’,明白吗?”
电灯打开,房内亮堂起来。最先闯入视线的,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几束薰衣草。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祁洄掩着嘴,闷声咳了两下。纪安发觉,把花搬到了阳台外,再通风透气。
恢复的速度比预想的慢。纪安心内想着,嘴上则是宽慰他:“别担心,会慢慢好的,以后闻着就不难受了——我先给你换张面具。”说完她转进卫生间。
光滑的瓷砖后,暗藏一间密室。
纪安进去,反手关上。里面的环境一览无余。靠墙是几台笨重的大型机器,架子上则摆着五颜六色的不明药剂,桌面还有一个水箱关着几只水母。这是她的实验室。
纪安从隔绝柜里取出一个透明方盒。如果有管控所成员在场的话,会认得里面装的是泡在滞缓剂中的畸变物感染灶——她在每次行动中偷偷留存下来的。
感染灶被取出,投进机器中绞碎,炼化,最终提取出几毫克的信息素,封存进针管内。
这种信息素被管控所命名为致畸原,有一种类似于柑橘的酸苦味。如果将致畸原注射进正常生物体内,将立即引起该生物畸变。管控所研究队认为,造成畸变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这种信息素。至于致畸原是否会造成人体异变则不可知,这项实验并不被允许。
纪安取得致畸原,就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