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洛念已经彻底愣住。
她完全没想过,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竟然有过师兄的身影。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师兄起的。
“可......”洛念仔细回想着,确认自己从记事开始就没见过师兄:“我没在后山见过你。”
“因为我离开了。”
季清礼回应着,凉薄的嗓音染上一抹哀恸。
**
再见到洛念之前,漫长的岁月中,他也只见过她那一面。
从小院回去后,他躺在长老为他特地架起的木床上,辗转反侧。
深山寂寞,他沉浸在拥有新伙伴的喜悦中,久久不能平复。
他决定多学一些知识,等她长大后传授给她。长老说他毅力远超常人,虽未测根骨,也该是块修习的料。等这个冬日过去,他便会教他心法。
等他学会后,一定可以好好保护她。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他阖上双眼,梦入庄周。
再睁眼时,便天翻地覆。
入目是漫天乌鸦,黑压压一片,像是天已塌陷。千钧重的威压如同十万大山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气,也坐不起来。
见他醒了,有只手扶着他坐起身。
是个满脸狰狞疤痕的男人。
皱坠的皮肤堆叠,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然而季清礼听见他说:“一个乡野农女,竟果真能诞下我的子嗣。”
他听得真真切切,可这些字眼拼在一起,竟然让人难以理解。
......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虽然记忆模糊,可他不傻。那些艰难生存的日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褪色的。
这是哪里,长老呢?
小季清礼忍不住后退,努力保持着镇静,声音铿锵有力:“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有家,有爷爷,你送我回去。”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季明川让你叫他爷爷?”
季明川。
周遭夜鬼听见这个名字,不禁胆寒。算下来,季明川如今不过四十余岁,却自废全部修为,斩尽天下一半夜鬼。
如今看着像百岁老人,不过是遭到反噬罢了。
季清礼不知长老大名,只晓自己和他同姓。如此听来,季明川应当就是长老了。
小季清礼直了直脊背,满脸不屈:“正是。让开,我要回家!”
“家?这里才是你的家。”
男人站起身,一把扼住他的脖颈,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儿子,未来的夜鬼之主,还妄想和那些修士混在一起么?更别提季明川现在只是个废物,躲在后山不敢出来......”
季清礼瞪着眼,强撑着反驳:“你才是废物!”
“呵,他倒是把你教得情深意重。”
男人怒极反笑,缓缓松开掐着他的手,战直身子,对着身后勾了勾手。有人贴了过来,满脸殷切,笑得令人作呕:“尊上。”
下一刻,男人伸手,捏爆了他的脑袋。
腐烂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季清礼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如此恶心的场面,视觉嗅觉双重冲击,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看到了,我想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他俯身,凑近季清礼,笑得病态:“我可以暂时不杀他。但你,要留在这里。”
两岁的孩子,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他只知道,自己要保护季明川。而眼前的男人,似乎动动手指便能杀了季明川。
他留了下来。
没和季明川告别,也再没有见过他。
**
“他根本没法对守山人下手。”洛念听到这,十分不满:“你怎么这么笨啊,他说你就信了?”
季清礼轻笑一声,带着自嘲的意味:“是啊,太蠢了。”
他的身世已然揭晓。那些洛念不知道的,如今尽数摆在她面前。
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他。
她只知道他素来隐忍温和,不善言辞,只会用行动表达。虽为强者,却与世无争。对外声称自己多年前被音晖收入门下,此前种种从未提及。
人人都有秘密,他不主动说,洛念便也没问过。
她抿唇,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了。
多年前,夜鬼是有一位尊主,暴虐成性、草菅人命,可后来再无踪迹。有人猜测,他应当是被高人绞杀,无法继续兴风作浪了。
在这样的人手下,季清礼会有好日子过吗?
季清礼感受到她的心绪,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继续说了下去。
**
答案是没有。
夜鬼主像是将他当作一件无论如何磋磨也不会坏掉的玩具,使尽各种手段折磨他。小小的孩子每日皮开肉绽,血像是流不尽般。
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最期待的是每月的下旬。
每逢那时,夜鬼主便无暇顾及他。他不知缘由,却由衷高兴,蜷缩在迈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