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总能听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清源妙道显圣二郎真君杨戬将亲妹杨婵镇压华山底时被宝莲灯所伤,元神俱毁;再比如,南海四龙女念其往昔大义,不惜违背道法以神身重聚其元神,致其自身龙身化无元神被封,如今唯一一丝残识也被关进莲华秘境中。
思岭初次听说这个故事时,回阙草堂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在大黑罐后面问为什么二郎神不去莲华秘境解救龙女。
彼时大黑罐正在清检药品,闻言头也不抬地答:“莲华秘境四大法罗镇守,杨戬元神受损去不了。”
“那……”思岭还沉浸在苦命鸳鸯的故事里面眼泪汪汪,“可是葫芦仙跟我说爱情可以破除万难啊,四龙女为什么不行?”
大黑罐停下动作回头:“你又跟他混在一起了?”
思岭心虚不做声,默默想,如果杨戬真如传闻中一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拼命去救人。
后来有一次,大黑罐带思岭去茶楼见他一个老友,从大敞开的窗口望出去,进城的船井井有序地在半空中排开。
“那就是二郎真君,如今落魄成了一个赏银捕手,真是世事难料。”
大黑罐和他的老友喝了那么久的茶,从南说到北,唯独这一句话入了她的耳。思岭抬头看,众多灰头土尾构造简陋的木船之中,那人乘着显眼的深蓝鱼釉鳞纹小船背对着这边,发冠稳稳束在头顶,一只手闲闲地搭在一侧,衣服料子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发着亮。
哪里有半分落魄的样子,明明安逸得很。
亲手将自己的妹妹镇于山底,残酷又冷血,让人畏而远之的人,好像不应该是这样。但是又能让那位四龙女情深意切,义无反顾,总该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才对。
仿佛听晓了思岭心中之言,大黑罐随即说:“阐教三代首席大弟子,想当年他做统领一方的梅山幕府时,一个号令无人不听无人不遵。你到人间去看,他的庙宇金身,更是受人香火供奉,连绵不断。天上地下,没有谁比他更风光了。”
“而今,”老友也开了口,“不过几人一狗,蜗居在一方窄小天地间,碌碌无为,勉强糊口。这也算报应。”
大黑罐磕下茶杯,呐呐叹气:“人云亦云,是大忌。”
思岭听着,却觉得大黑罐说这话时,老友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朝她瞟来一眼。
杨戬如今做了一个赏银捕手,再也不复往日光辉,这思岭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传说中的人物此刻正站在面前,问她要解独根草毒的药。想要探究的那只眼睛被严严实实地藏在头巾下,见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头巾上,杨戬偏了偏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姑娘,有没有能解独根草毒的药?”
露水深重,晨曦微白,药堂刚刚开张他便闯了进来,一身衣服沾染了草木屑,还湿了个透,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以后又连夜奔走。然而这也掩盖不了他周身的凛冽正气,这玉面郎君一词果然天上天下只有他能胜任,即便是在如此落魄的时候。
长成这样,那龙女得长得多好看才能不被他比下去?心里这样想,话也就出口了:“龙女得多好看啊?”
惊觉失言,思岭慌忙闭口。对方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习以为常地回答:“我不认识她。”
“哦……”思岭怅然若失地点头,在对方准备问第三遍之前,连忙开口:“我不知道解独根草要什么药啊。”
这也不是冤枉她,在这家阙草堂中,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帮大黑罐抓药煮药打扫卫生关门,完全就是听命行事。现在大黑罐不在店中,要让她自己来配药,恐怕这家店明天就得关门大吉。
杨戬目光在店内巡睃一番,伸指一弹,最高处一个药匣应声打开,思岭虽不懂药物,可也知道放在那个地方的都是举世难求的灵药。
思岭翻开手边的药册,对他说:“霜绛子,一颗六万贯,您要多少?怎么支付?”
杨戬从衣襟中找出一张带有印结的字笺,轻轻放在柜台上:“有劳,这是在下的身契,能否先将药钱欠下,在结清前,在下任您差遣,随叫随到。”
即便是说着求人的话,也是这样不卑不亢。
“这上面带有神契,若在下毁约,您可将其撕毁,在下这一身功法,也就算是废尽了。”
思岭摸着契约的手一抖,默默在心里道那好像也不至于。
本来这种事也轮不到她做主,但想起大黑罐经常说他们虽然是商人,但归根结底还是药家,人命关天切不可见死不救,于是她收下了契约,在此之前,还没忍住问了一句“敢问究竟是何人,劳真君这样拼命相救?”
杨戬面色不改,回道:“医姑称木二郎便可。是在下的外甥,中了剧毒,需要求解。”
思岭将契约放进柜子中,回头看杨戬从药匣里取出三颗霜绛子,顺便叮嘱了他一些用药需要注意的东西,在他临走前笑着说:“木二郎可得早些回,不然我可就惨了。”
在收到杨戬疑问的表情时,思岭脸上笑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