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洄在心中吐槽了一番,随手掏出暗格底下厚重画页上的第一张,画纸上还是那个熟悉的苗条女子,依旧是没有画脸,只是身上未着寸缕,仰面躺在榻上,以手抚胸的旖旎风光。
春……春……春宫图!?
燕洄脸颊爆红,手忙脚乱地将画纸塞回去,慌乱中不慎扒住了什么。
画纸顿如雪花似的纷纷扬扬落下。
这下满地皆是那名无脸女子,或行或动或静坐,栩栩如生的人影铺了满地,却是因为脸部空白,透着浓重的诡异与阴森。
燕洄心头泛冷,不敢再细瞧,连忙趴在地上一张张搜罗起来叠放好了,一抬眼的功夫才发现,书案底下的渣斗堆放满了揉搓成团的废纸,溢出撒了许多。
燕洄好奇心大盛,爬过去拾起一个纸团展开了,褶皱不堪的画纸上自然还是画着那名女子,可这张的女子却描上了五官,面容张扬又妩媚动人。
画得这样美,这张何故要弃置?
燕洄转头拆了另一张纸团,这张上的女子也画了脸,只是身形一致,姿态重合,脸却换了另一张清丽温婉动人的,与前一张各有风致。
连拆了几张,皆是同人不同脸,唯有一点相同,那便是女子的脸都画得极美毫无缺陷,仿佛不是精致绝伦,就要亵渎了画中人一般。
燕洄将书房内的物事迅速复原,掸了掸衣服转身出屋。
行走在长廊中,方才的画面却不断跳跃于眼前。
那些离奇诡异的画卷,沈星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断作画,倒真让她震惊诧异。
冷不丁的,燕洄忽然想起了经典志怪故事——画皮鬼。
那恶鬼不就是手绘美女画卷,然后借机披上画皮行走于世间,蛊惑迂腐的书生为他抛妻弃子……
沈星溯也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燕洄脑海中浮现起沈星溯夺目浓丽的面孔,再加上他张狂恶意的行事作风。
嗯……
沈星溯确实担得起美艳的画皮鬼名号。
不过沈星溯到底是不是恶鬼,她心中比谁都清楚。
再说迂腐受蛊惑的书生一角吗?
沈星溯与书生那是没有半分相似,他不去蛊惑欺骗别人就不错了。
燕洄想了良久依然一无所获,当即决定不再想了。
沈星溯为人亦或爱好与心仪女子到底是谁于她干系都不大。
只要稳妥做了那件事便好了。
理智告诉她,不相干的事最好不要伸手掺和。
定了心弦,燕洄举步向菊落居住的厢房走去,将小银钥匙郑重地搁到桌子上,合了门出来,听到一阵女子咯咯的娇笑。
燕洄闪身到月洞门的花丛堆旁,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内看去。
前些日子自入冬后刚下了一场大雪,厚度约摸三寸许,除了小径石子路扫去了雪,树下花圃中依然盖着棉絮似的银被。
菊落长挑身材穿着月白的大氅,脸上仔细涂抹了胭脂水粉,唇点做艳红,平添几分姿色,现下她捧了一柸白雪在掌间,银铃似的娇笑连连。
燕洄听着刺耳的笑声不禁牙根泛酸,搓了搓胳膊,向菊落对面看去。
难怪菊落笑得谄媚。
石桌正中坐着的不正是连月未见的沈星溯,舒展的眉眼潋滟生辉,唇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左手隔着方帕子捏着一支巨大的胫骨,骨头上鲜血淋漓,带着碎肉。
沈星溯面前蹲坐着的豹子两眼发直,狗似的支起两条前腿,向沈星溯不断作揖。
看见豹子后,燕洄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迅速收回视线,放轻脚步意欲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直接离开。
脚底没有碎石,也没有碍事的枯枝,燕洄顺利地远离了月洞门,拍了拍衣襟上的浮土,准备离开去将今日的洒扫工作完成。
不料她刚转过身来,就听到破空的一声锐响,像弹片击碎空气般震落,灰褐色的物事流星般闪过她的眼前,一只大鸟翻飞长翅,伫立在树枝上,黑曜石般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燕洄。
燕洄吓了一大跳,心险些蹦出来,不住地抚着胸口,见那大鸟许久不动,壮着胆子细瞧,熟悉的棋盘黑白斑点的胸脯,跟它主子一样耀武扬威的嚣张模样,不就是沈星溯养到身边的猎隼?
燕洄伸出手安抚性地向下轻拍,“猎隼兄,你千万别叫。”
说着,一边移动脚步,一边想从旁边小路挤过去。
猎隼踩着树枝的爪子猛地一放,落下一个灰扑扑的团状物,凑近了才发现是个死去多时的小麻雀,被猎隼开膛破肚,脏器荡然无存,唯有黑洞洞的裂缝。
燕洄捂住嘴,喉咙里干呕一声,连连摆手道:“不用给我看你的猎物,你很厉害,呕!”
猎隼同时也蹦到地上,脑袋一拱一拱的,将麻雀推到燕洄面前,燕洄与麻雀了无生息的眼珠对上,寒毛直竖,腾腾后退了几步。
见燕洄只退缩,猎隼越发急躁,围着麻雀打转,最后弯钩似的喙在麻雀身上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