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洲于廊下负袖而立,道:“韩阁好大的阵仗。”
韩莳芳叹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圣震怒,百官惶惶难安,我也是迫不得已。”
“圣已经派遣滇南大都督裴北辰去追捕逆犯,另吩咐北镇抚权审理逆犯叛逃一案。昨日逆犯叛逃时,卫瑾瑜在现场,且有大嫌疑,我须将他带至北镇抚审问,扰了青樾你的清静,是我之过,改日我亲自登门向你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
顾凌洲语气平淡,眼底光却凌厉。
“本辅掌督查院,历来只信证据,没有证据,无人可以给督查院的御史罪,也无人可以擅自审问督查院的御史。”
韩莳芳神色不变。
道:“青樾,你规矩,我是知道的,可眼下司礼监刘与在场锦衣卫皆指证是卫瑾瑜私纵逃犯,谁敢担保他不是呢?”
顾凌洲直接道:“本辅给他担保。”
这话一出,不仅韩莳芳,苏文卿,赵雍等人,连督查院内的御史都有意外色。
韩莳芳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青樾,你不是与我开玩笑吧?”
顾凌洲:“你与本辅共事多年,应当知道,本辅从不开玩笑。”
“卫瑾瑜只是督查院内一名御史,青樾,你以何名义为他担保?”
顾凌洲看着韩莳芳,道:“他若是本辅弟,本辅可有资格为他担保?”
站在韩莳芳身后的苏文卿霍然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顾凌洲。
院中御史亦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顾凌洲已吩咐顾忠:“取玉尺来,给韩阁看看。”
顾忠应是。
不多时,便捧着一个长匣出来,匣中盛放着一根玉尺。
顾氏亲传弟以寒玉尺为证,这是举世皆知的事。顾忠将玉尺取出,呈至韩莳芳面前,韩莳芳一望,那玉尺正面果然刻着“卫瑾瑜”三字。
寒玉尺锻成,非一日之功。
也侧面印证,顾凌洲的弟之说,并非临时起意。
这简直颠覆了在场有人的认知。
因顾凌洲已经许多年没有收过亲传弟,这段时日因苏文卿常出入顾府向顾凌洲请教学问,还被特许入顾氏藏书阁,坊间一直有传言这位素以严苛著称的次辅兼顾氏家主相中的弟是苏文卿,并特意命人为其锻造了的玉尺。
谁能想到玉尺为证,顾凌洲真正中意的弟并非苏文卿,而是另有其人,还是最教人意想不到的那个!
别说赵雍这样的,便是院中素来与卫瑾瑜不对付的一众御史也因极度震惊而愕然睁大眼,呆立原地。
卫瑾瑜若真成了顾氏亲传弟,身后便是整个顾氏。
就算是皇帝本人来了,也得有忌惮。!
“来人,拿人!”
赵雍扬声吩咐。
“苏尚书,我若进了大理寺,你和你主想知道的事,可就永远不能知道了。你大远从京郊赶回来,总不至于是来给人当陪跑罢?”
卫瑾瑜忽道。
苏文卿沉吟须臾,同赵雍道:“赵大人,这位卫御史,我恐怕先带回兵部审。”
“这……”
赵雍迟疑:“恐怕不合规矩吧。”
官员涉案,历来由三司主导,哪里有六部插手的先例。
苏文卿直接取出一枚令牌:“这是韩阁的意思。此案特殊,一则,叛逃者乃武将,归兵部统辖,二则,兵部遗失的那批甲仍下落不明,嫌犯既逃,只能从嫌犯同党入手了。”
赵雍立刻道:“这好办,等过堂时,下官邀苏大人一同来听审便是。苏大人若有需,也可到大理寺牢房,单独审问。”
苏文卿手指划过令牌:“办法是可以,然圣急需那批甲解边境之困,若是贻误了军机,你我怕都担待不起。”
“赵大人担任大理寺卿已经整整三年,若无意外,今年就该期满高升了,若是在这关键时刻出了么岔,影响了前程,岂不可惜。孰轻孰,赵大人掂量清楚好。”
赵雍心一沉。
因苏文卿的话说到了他心坎,也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他虽与裴氏有姻亲之谊,可眼下韩莳芳身为次辅,在官员任免的话语权明显高于裴氏。得罪韩莳芳,于他的确没有任何好处。
赵雍只能不甘道:“既如此,人……苏大人先带走便是。”
苏文卿直接吩咐:“取锁铐来。”
这话一出,连赵雍都有些意外。
虽说缉拿嫌犯,铐是常事,可一般情况下,为了维持官员基本体面,这一环节基本可以省略,尤其是对于文官。
这位苏尚书,竟然直接吩咐锁铐。
兵部差役立刻取了锁铐进来,正前将卫瑾瑜锁拿,另一道声音自外传来:“且慢。”
赵雍当先回头,见到来人,明显意外:“杨御史?”
杨清淡淡道:“本官是奉顾阁命令而来,将卫瑾瑜带回督查院审问。”
赵雍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