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中不远处有士兵低声道:「好像是崔大都督院中的声音……」
「可崔大都督院中怎会有女子?」
「莫要多嘴好事!」常阔皱眉呵斥了一句:「尔等如此嘴碎,成何体统?」
「是……」
几名士兵刚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余光却见自家大将军快步出了长廊,负手走到那堵墙根下,耳朵贴了上去凝神细听。
众士兵:「?」
不准他们好事的大将军此时在干什么?
常岁宁却不觉有异——嘴碎不行,偷听可以,二者并不冲突。
常阔凝神听了片刻后,神情失望,纳闷自语:「怎么还走了呢……」
崔璟那小子平日从不近女色,他还以为此番能听到点什么稀奇的呢。
待回过神来,转头之际见自家小姑娘还站在那儿,常阔遂摆出严正之态,对下属们道:「我已查辨过,并非是什么女刺客,都散了吧。」
安安分分站得远远的众士兵面面相觑。
需要「散」的……好像只有大将军自己吧?
常阔面不改色地走了回来。
「若有什么事,便叫阿澈来传话……」时辰不早了,常阔低声叮嘱了常岁宁几句之后,便催着人回去了。
而常岁宁刚离开此处不远,隐隐又有那女子的低泣声入耳。
「你一个劲儿地哭什么呢。」有年轻人不满地道:「又无人打骂于你……如你这般动机不纯藏身于都督卧房中的人,便是当作刺客一剑刺死了也是寻常,你当庆幸我们都督从不轻贱他人性命,否则你此刻哪还有命哭。」
衣着清凉的女子闻言哭声一止,委屈道:「我哭是因为……此番无功而返,未能伺候得了大都督,我家大人定会责骂于我的。」
那青年听得更是不满:「可总也不能为了完成你的任务,便要赔上我们都督的清白吧?」
女子脚下一滞,讶然看向他:「男子要得什么清白,总不能,崔大都督他还是——」
这也太是那个了!
话未说完,便被那青年拿眼神制止了。
女子乖乖闭嘴,眼底的稀奇之色却久久不散。
「离开此处莫要乱说!」元祥神情尽量肃冷地威胁道。
心中却是懊悔自恨——都怪他的话太多了!
而这都怪那喋喋不休的魏长吉,昔年他为了不给自家都督丢脸,长此以往和魏长吉对战下来,便也练就了一副好口舌,而负面作用就是话太多,一开口就刹不住!
单凭此,他与那魏长吉便有不共戴天之仇!
「……」莫名听了这么一段的常岁宁心有所思。
凯旋之师回城,各城官员为献殷勤送些美人,是常事。
如崔璟这般直接拒绝的,自然也有,但另使了心腹将人送回去的,她头一回听说。
非但不轻***性命,亦不曾轻贱身不由己的风花女子,是懂得拿人当人看的——这在那些高高在上、「天下除吾族外皆为下等庶民」的士族子弟中,倒是稀有。….
由小见大,此人至少不是生性好战,待众生无怜悯者。
有些将士,一场场血战中拼杀出来,心志倘若不坚,便会迷失自我,逐渐被吞噬为冷漠嗜杀之人,最终沦为一把只知杀戮的刀——玄策军若是不慎落到这样的人手中,无疑是苍生之祸。
幸而这崔璟不似这般,至少眼下不似。
起初在城外那一眼,她只觉出对方一身杀伐气,眼下才稍稍安心些许。
「常小郎君。」
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常岁宁抬眼看去。
前方小径上,着月白色广袖长袍的俊逸青年朝她走来。
他身上除却清淡的甘松香,此时还有一缕极淡的酒气。
而像是知道她嗅到了酒气一般,魏叔易笑道:「崔大都督待己严苛,但凡领军在外便滴酒不沾,我瞧着那些官员颇为局促不安,便只好吃了几盏。」
常岁宁往前走着,随口道:「玄策军中,的确有此一条军规在。」
「说来,应都是许久之前先太子定下的规矩了吧。」魏叔易接了一句,与她一同走着,继而笑着道:「还没谢过常小娘子今日救命之恩。」
「谢我便不必了,魏侍郎本就运筹帷幄。即便要谢,也当谢那位崔大都督。」
「他啊。」魏叔易笑着摇头:「他可不稀罕我谢他,他这个人,不喜也不屑与旁人有什么恩情牵扯。」
常岁宁:「……所以才不用白不用?」
魏叔易负手而行,笑了两声:「常娘子当真聪慧,竟一语道破天机。」
「可你今日两次险些丧命。」常岁宁无意与他玩笑,边走边问道:「当真就笃信自己不会出事吗?」
「身在朝堂,纵无此明刀,亦会有暗箭……好在我运气一直不错,总能化险为夷。」魏叔易面上笑意未淡,转头看向她:「此次也是一样。」
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