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万万未曾想到,那般传闻……很有可能,就在自个儿身边。
阎魔圣主抬起头,面沉如水,双眼之中,神色无比复杂。
惊愕,疑惑,茫然,难以置信。
还有一缕难以掩饰的痛苦。
“这盘棋,今日是非下不可了吗?长老。”他问第八道主朱歧允。
佝偻的老人点了点头,手中拐杖轻轻一拄,流淌的光晕好似水一般,以他为中心延伸出去,瞬间变覆盖了整个圣主峰,还在延伸,未曾停止。
——禁制。
阎魔十方道主,各有神通,各有所擅。
而这第八道主,便是对“禁制”一系的手段,钻研数千年,无比精深,登峰造极。
随手一动,便构筑那天敌禁制,封锁空间。
“为什么?”阎魔圣主姜岳看向佝偻的老人,问道。
“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人这辈子,需有个盼头,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老人声音平静。
“但吾未曾想到,您的盼头不是圣地,是……本真教。”阎魔圣主死死盯着他。
“不。”
老人摇头,
“本真教,只是手段,是工具,它可以说一个教派,也可以是一个帝国,更可以是一个宗派。
真正重要的,是‘真相’,无数年前的真相,辉煌的古老盛世,没有生老病死,没有离合悲欢,那才是这个世道应当的模样。
姜岳,我记得你的出生,只是极南战乱国度的一个孤儿,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瘦得只有四十三斤,皮包骨头,如果不是遇见了我,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凄惨世道。
但你想过吗?你是幸运的,你有资质,所以你遇见了我,所以我带伱上了阎魔山,但那乱世之中,还有无数同你一样的孤儿,活活被饿死,被战乱波及而死,被山贼土匪煮成肉汤。
但若是当初那个古老的盛世,这一切的痛苦,这一切的灾难,都不会存在。
吾辈修士,穷极一生,不过是为一个盼头,有人盼长生,有人盼权势,有人盼天下无双。
老头子我,就盼那一个……新的世道。”
“但那不过是野史传闻而已!”阎魔圣主又是愤怒又是痛心,“为了那不知真假的缥缈故事,您宁愿牺牲整个极南万万人的性命?荒唐!简直荒唐!”
——此时此刻,尽管虞幼鱼也不能确定荆长生到底是不是要将那万万人送入绝境。
但眼前既然堂堂第八道主出来阻拦阎魔圣主清查荆长生,那更是坐实了这事儿,就是真的。
“人世间的每一件事,总要有代价。”
佝偻老人不为所动,继续开口道,
“就如熬一碗热粥,要燃两把柴火;洗一身衣裳,要污浊一桶清水;做一桌丰盛菜肴,要残杀六畜,断茎去叶……
倘若为了重现那个古老的盛世,需要牺牲,那便……牺牲。
牺牲你,牺牲我,牺牲那些困惑在泼天大谎里的芸芸众生。”
不可理喻。
这是虞幼鱼和许长老听闻以后,心头唯一的想法。
“所以二十年前,那南海禁区的怪物闯入世间,您也早就知晓?您眼睁睁看着吾,身负重伤,命不久矣?”阎魔圣主上前一步,再问。
佝偻老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说过了,倘若需要牺牲,那便牺牲;需要代价,那就……付出代价。”
默认了。
“呼……”
阎魔圣主深吸一口气,
“好!好!好!当初吾身在乱世,您救了吾一命。那二十年前,便当吾还给您了!
自此以后,吾与您,两不相欠!
长老,吾再走出这一步,您与吾,便是敌人了。”
咚!
沉重愤怒的铁靴,踏在阎魔殿上。
阎魔圣主手腕儿一翻,取出十枚玉简。
每一枚,都带着沉沉的古老气息。
——十道令!
阎魔圣地的合道存在,同烛龙世家的龙鸱一般,平日里沉眠在天上十日中。
但一旦发生那极端重要的大事,危急宗门存亡,便会醒来,镇压一切。
而这十道令,便是唤醒他们的关键。
掌控在圣主手中。
此时此刻,阎魔圣主取出一枚,其中气息,同那第八道主朱歧允,一般无二。
他将其握在手中,捏碎,高声宣布。
“阎魔圣地第八道主朱歧允,叛宗!”
“阎魔圣地圣子荆长生,叛宗!”
“此乃危急存亡之际,姜岳请诸位老祖,苏醒降临,镇压恶贼!”
话落下,一道道光芒,注入那剩余的九枚玉简当中,化作冲天流光,射向天际九枚煌煌大日!
阎魔圣主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丝掩饰,整个圣地皆是听闻。
那一刻,上上下下,门徒弟子,长老执事,九十九峰,皆是抬头,目露惊愕,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