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上的,又怎会是寻常之物?
黛玉忙推辞道:“这太贵重了。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受得起这么重的礼?”
兰珍心思灵巧,虽不认识这玉,但听了黛玉的话,立刻就推辞不受。
“拿着吧,我是喜欢你才给你这块玉。如若不然,家里现成的表礼不知有多少呢。”她虽是和兰珍说话,眼睛却看着黛玉,神情十分诚恳。
黛玉见此,便对胡兰珍点了点头。兰珍这才接过玉佩,拜谢道:“多谢柳家姐姐。”
“什么柳家姐姐?”黛玉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她娘家原姓贾,在家时排行第三,你喊她三姐姐就行。”
“三姐姐。”兰珍从善如流。
黛玉注意到,在兰珍说话的时候,知秋一直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羡慕与渴望之色。
她在心里留意了一番,却并没有多问什么,跟着探春去了今日举办诗会的春光亭。
里面果然已经坐了一个人,穿着大红袄子,腰间系着红绿间裙。梳着的发髻看起来头发挺多,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垫了假发。
那人斜坐在美人靠上,脸颊朝着里面的方向,正在低头嗅着什么花,让人看不清面目。
趁着还未走近时,黛玉仔细观察了那人的身形,隐约看出几分湘云的影子,却又觉得比湘云瘦多了,叫她有些不敢确认。
直到探春指着亭子里的人开口:“喏,那不是云妹妹先到了?”
“真是云妹妹?”黛玉捂住嘴惊呼出声,惊动了亭子里的湘云。
湘云回过身来看见黛玉,立刻欢喜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喊道:“林姐姐,你也来了?”
一句话没说完,她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黛玉注意到,湘云比从前瘦了很多,脸上虽然涂着脂粉,但还是可以透过眼睛,看出她的疲惫。
分明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却像是开到一半就缺了养分来源的花朵一般。花儿干涸在枝头,随便一阵风便摇摇欲坠。
她快步上前扶住了湘云,捏着帕子轻轻拭去对方眼角渗出的泪珠,动情道:“好妹妹,你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呀?”
“林姐姐,我没事。”湘云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自己擦了擦脸,拉着黛玉一起坐下了,满脸歉意道,“林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连一份贺礼都没准备,实在是惭愧。”
一举一动,都非常合乎礼仪。
可她越是如此,黛玉就越是心疼。
——在黛玉的印象里,史湘云一直都是活泼明快的,豪爽干练,嬉笑怒骂皆由心。从来不会虚伪矫饰。
似如今这般,分明心里很不好受了,还要强装无事、粉饰太平,见过她往日荣光的,哪一个不觉得心酸?
探春暗暗叹了一声,柔声道:“林姐姐陪着云妹妹说说话吧,我还得去迎迎四妹妹和香菱……哦对,如今该叫她英莲了。”
她看了一眼兰珍,笑着对黛玉道:“好姐姐,把你这弟子借给我用用吧,陪着我家妹妹说说话。”
黛玉知道这是要给湘云倾诉的空间,便点了点头,对兰珍道:“和知秋一起去玩吧。”
兰珍听话地点了点头,上前拉住知秋的手,一边跟着探春往外走,一边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对于这样直白的热情,知秋有些不适应,细白的手微微动了动,却忍住了没有抽出来。
她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我今年十岁,你呢?”
“真巧,我也十岁。诶,你是几月生的?”
“我生在腊月里。”
“咱们属龙的,生在腊月里也无妨。若是属兔的或属羊的,腊月里没草吃,那可就惨啦!”
“我娘也说我的属相好,日后必嫁……啊!”知秋说到一半,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羞得脸颊通红。
但兰珍却是半点都不害羞,嘻嘻笑道:“说你日后必嫁贵婿是不是?这有什么?我娘也这么说过我呢。”
探春走在前面,却时刻分神关注着身后。
见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的,知秋的腼腆怯弱在兰珍面前慢慢褪去了些,不由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