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想着,反正都是同乡族人,知根知底的肯定是比直接招聘来的外姓随从可靠,而且出门在外,老乡能照顾还是照顾下为好,反正一笔写不出两個欧阳,檀郎你说是吧?
“现在驾车的这位阿力兄弟,是妾身亲自挑的,老实本分,在老家已经成家生子,他家以前就在咱们南陇老房子旁边,一条街,阿力的老母和内人,妾身都认识,祖上三代都是种田的,宽厚人家,算是清清白白。
欧阳戎点点头:“那就不改道去浔阳王府了,继续去江州大堂吧。”
“嗯,好名字。”
“谢谢老爷夸奖。”
“就是客气一下。”
“啊?什么意思?”
“没事了。”
欧阳戎依旧没有睁开眼,似是坐在软垫上,感受着身下马车的轻微颠簸,他又问:
“不是有妻有儿吗,家中老母也在,父母在不远游,听婶娘说,你家里好像还有地吧,怎么跑这么远来帮忙。”
马夫阿力犹豫了下,如实道:
“禀告老爷,俺娃没您聪明,和俺一样有些笨,添置笔墨、读书买书需要银子,俺只好……”
“明白了。”
欧阳戎点头。
旋即他不再言语,车内寂静下来,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
到了江州大堂。
欧阳戎掀开车帘,沐浴着新一天的晨曦,陇袖走入江州大堂,阿力准备把马车开去后门马棚喂马。
“老爷。”
阿力提着一只食盒道:“大娘子让您带的汤,您忘了。”
欧阳戎摇摇头,轻声道:
“食盒里有碗,看你肚子咕咕叫,应该没吃,舀一碗喝,填填肚子,剩下的放车里,等我来解决。”
“谢谢老爷,可、可大娘子吩咐……”
欧阳戎停步,打断了阿力的纠结话语:
“车内座位上,有两粒碎银,你等下喂好马,拿去买一件厚衣服穿,这里不是南陇,浔阳城临江风冷,以后不要穿不全的短褐了。”
他忽然回过头:
“还有。”
怔住的马夫汉子瞧见,此前见面起一直严肃高冷的长史老爷,拍了拍他肩膀:
“私塾的事,有婶娘和族长管,我不方便插手,不过我个人送一批经书给你家娃娃,都是我以前读书时用的,里面还有些批注。
“另外,以后你家娃娃读书要是缺什么笔墨纸砚,可以和薇睐说,让饮冰斋均些过去,读书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寄信过来问,这么大的娃应该会识字写信了吧?”
“会,会!”
阿力赶忙用力点头,满脸涨红,手足无措:“老爷,俺……俺一定报答您……”
“不用报答做啥,嗯,你能放心里就很好了。”
欧阳戎笑了笑,摆手迈入大门,与此同时,还丢下一句话:
“对了,大力,以后别叫老爷,叫檀郎就行。
“还有……以后我的话,全听,大娘子的话,不全听,明白吗,阿力?”
“明白,俺明白!”
欧阳戎瞥了眼阿力手里的鸡汤罐子,然后走进了江州大堂。
他沿着长廊一路前行,与路过的同僚下属打着招呼,在步入正堂之前,默默内视。
进入功德塔,先瞧了眼小木鱼上方的青金色字体。
刚刚坐个马车的功夫,涨了快两百多功德了。
欧阳戎长吐一口气。
随行马夫这个位置虽然小,但却十分重要,因为掌握着他的大致行程,所以不得不防,必须是自己人才行。
虽然甄淑媛已经帮他调查清楚了阿力的清白家世,知根知底,而且这个时代,同族同门都是比较深厚可靠的关系。
但是欧阳戎也得验证一遍才行,而且不光是今日的考验,往后一段日子,他都要留个心眼,再考察几回……
离开功德塔,欧阳戎刚走进正堂,就有一袭红衣倩影映入眼帘。
令人意想不到。
谢令姜正坐在他座位上,低头好奇翻书。
“小师妹,还以为你睡懒觉了,早上不见人影,你怎么跑来这里的。”欧阳戎惊讶问道。
“很显然,在等你。”谢令姜自若开口,头也不抬。
“你一个人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没有江州大堂的通行令。”
谢令姜合上了书,抬起马尾辫脑袋,笑吟吟:
“碰到了六郎,他捎我进来的。”
欧阳戎哑然失笑,本还以为小师妹正在浔阳王府或者静宜庭睡懒觉呢,加上新马夫阿力不懂修水坊的路,他刚刚就没去喊她,却没想到,小师妹早就自己来了。
“好吧,你先等等我,去找人给你登记下,这样你进出方便些,总不能每回都蹭人吧。”
“登记吗,什么身份呢。”她问。
“当然是私人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