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
万母的眉头并没有松下来,很显然,心里仍然不喜。
“那也不能追星,尤其是方星河,性格太……”
然而万宝儿特别机灵,根本没让母亲把话讲完,她噔噔噔跑回客厅,拿上北青报再跑回来,讨好的笑道:“爸爸妈妈,我给你们念念方星河的新文章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万宝儿根本没等她俩同意,便情感充沛地朗读起那篇《小镇做题家》。
此文前面的部分,大抵上是在讲一种阶级视角。
即:出身穷困小镇的我曾经怎样看待世界,勇敢走出去之后,又受到了哪些冲击。
从武当到上海,先是接受道家之静,再去感受魔都繁华,最终回到小镇,静与繁同时在贫瘠的心灵深处扎根,曾经找不到出口的青春期躁动忽然灌溉出一朵小小的花。
青翠的枝干努力向上伸展,花朵开得鲜艳芬芳,而沉默的根茎在黑暗的土壤中越扎越深……
不再满是戾气的文字,充满了意象性的暗示。
方星河没有直接写出任何可能,但是花枝根三种象征,以及由此产生的动态变化,又足以让人幻想出任何可能。
枝干是青春的生命力吗?
花朵是努力的绽放吗?
沉默之根是本心吗?
可以是,但未必只是,甚至有可能不是。
方星河的文字不再像《知而不顺》那样明确且悍勇,他想走出小镇的心气是强烈的,可他最终指向的结局,却不是变得多强、干碎什么、如何辉煌,而是略显虚幻的“忠实自我、明确本心”。
表面看上去一点都不凶,也不酷,但却在最后一句“我选择做题”里升华成了极致的坚定。
万宝儿看山是山,只感受到了一种向上的蓬勃意气。
万母看到的则是父辈们赤着脚从山里走出来,拎着脑袋浴着血,以最顽强的生长意志,最终把生命绽放成绚烂红花。
而从万父的视角出发,联想到的更多更高……
从一穷二白到现在花开富贵,但是花朵招蜂引蝶,枝干不堪重负,扎根的土壤贫瘠急需灌溉,根系本身也有一些……
当然,他们谁都没有体会到道家静的那层。
根之静,与生之动,对立又统一。
除非经历过生死间的大彻大悟,否则很难体会到那种于黑暗中安静蛰伏,又在贫瘠中拼命汲取的矛盾哲学。
生与死,阳与阴,动与静,本质太形而上学,只能意会,实难表达。
而当万宝儿终于读到那句将主旨升华的抒情段落时,沉浸在思考中的两口子,没有丝毫防备地被一刀戳在胸口,浑身一激灵,从脚底酥到天灵盖。
“每个人的终极使命都是寻找自我,然后诚挚地忠实于自我。我们不是要逃离这片故土,而是需要上路,去看不同的风景,用更广阔的世界洗炼心灵,从恨一切变成爱一切,从不屑一切变成尊重一切,最终愉快地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年少时我所幻想的模样,可我依然爱它。”
直到万宝儿的声音散尽,万母仍然倍感不可思议。
“这真是方星河写的?”
“嗯啊!不然呢?”
“好!”万父情不自禁的提高音量,“写出了高度,也写出了厚重,厉害!”
万母心里忽然生出强烈的怅惘,痴痴望向窗外:“我们也快要离开这片故土了,但我们不是逃离,我们只是……总之,真舍得不得啊……”
万家已经决定要搬到港岛,并且送万宝儿出国读书。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即将离开生于斯养于斯、承载了几十年厚重记忆的家乡,必然伤感,也必然忐忑。
此刻,听到这样的句子,真是百感交集,由心而发。
这就是高同频,也是恰逢其时,正应其意。
可能在别人听来只是空泛的阐述,听在对的人耳中,却是点睛。
“确实是极好的文章,方星河的心灵世界很大,也很美。”
只是一瞬间,万母对方星河的看法便由负转正,好感度极剧拔升,来到一个相当高的位置。
被人懂,被人触动,被人用文字慰藉,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和饱满。
与之相比,什么要打断父亲的腿、骂媒体人渣,在她这种层次的人眼里,其实根本不算个事儿。
她果断改口,态度180度大转弯。
“小方除了稍显偏激,骨子里确实很有精神,你们这一代全是小祖宗大宝贝,什么苦都没吃过,一个个娇生惯养的,特别不像话,你既然喜欢他,就要多向他学习,别再那么不着四六了……”
“哇!”
万宝儿惊呼出声:“难得见你夸谁嗳!那咱们两个就是共同阵线了!来,跟着我,加入伟大的方粉组织吧!”
万父和万母头上冒出问号。
方粉?组织?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