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转变。
自从女皇陛下临朝,夺取儿子皇位,以威制天下,启用娘家卫氏、狠辣酷吏与阴阳家练气士,大力清洗朝堂,改乾为周之后。
“河清海晏”了太久,狄夫子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勇敢无畏的年轻人了。
竟敢提前备棺,冒犯圣颜,顶撞公主,指桑骂槐,把这母女俩一块儿骂。
既然卫氏欲利用欧阳良翰攻击长乐公主,往保离派大臣们身上泼污水。
那他也借欧阳良翰之事,来个投石问路。
狄夫子要瞧瞧,眼下坐稳朝堂多年、自觉法统已经稳固的女皇殿下,是否开始重视起身前身后名了,考虑所谓的“千古圣名”。
好大喜功的帝王,大多是爱惜羽翼,哪怕明面上的。
最后的结果是,在天下士林的沸腾、与洛阳城民意的广泛同情下,女皇陛下虽大怒,却最终压住了杀心,
后来,反而还利用长乐公主主动提出不杀、不给他名垂青史机会的理由,顺驴下坡,未杀欧阳良翰,
并且还名义上给了他升官,驱出了京城。
看来陛下终究是已年迈,开始意识到某些身后事与身后名了。
而此前所做的种种冷血之事,也开始在尽力粉饰,
近些年来,对太平盛世的广为歌颂,就是最为明显的例子。
她是在努力效仿太宗英迹啊。
狄夫子叹气,摇了摇头。
不管如何,洞明女皇有如此心迹转向,关于某些此前提都不能提的话题,他可以开始缓缓推进了。
如此看来,欧阳良翰谏告长乐公主的事件,利弊交加,确实算是效益挺大,虽然这位年轻人也算是歪打正着。
不过,狄夫子不太喜欢,一个只会明辨是非的年轻人。
因为躺下什么也不干,只明辨是非,易;
而站起身,起而行之,去办实事,难。
况且有时候,明辨是非也很难,
这连圣人都不一定辩的明白。
他年少读书,阅览万卷,发现明辨是非这件事,简直难倒了古往今来的无数英雄好汉。
可它又像一味容易上瘾的大补药,令年轻人激动万分,最后只会成日明辨是非,荒废了正业。于是他年轻时就立志,不能做一个只会明辨是非的所谓清官……
书房窗外,一片树林齐齐攒动,哗哗声传入屋中,拂起了胖老头手中信纸的薄角。
狄夫子看了眼案上随风翻起的折翼渠图画,若有所思:
“不只会明辨是非吗……”
翌日,狄夫子早起,去上早朝,日常代领满朝文武,觐见女皇。
下朝后,又被女皇陛下留住,随圣驾去往仁寿殿,获赐绣凳,一同坐着接见了外邦朝贡的使臣,后者们俯首称臣,崇敬歌颂,女皇手背撑下巴,颇为满意,赏赐天朝上国该有的重礼,狄夫子坐旁边,面无表情……
半个时辰后,年迈女皇终于放过了胖老头,准回官署。
狄夫子慢吞吞回到凤阁大殿,在靠窗的小案几上坐下,摆弄算筹。
下方两排凤阁属官们,不时朝殿内上首瞥一眼。
狄夫子低头算账,一如往常。
作为当场宰相,一举一动,皆有无数双或敌或友的眼睛盯着他,猜测其动机,揣摩其心思。
狄夫子早已习惯。
一日无话。
卯初二刻又至,狄夫子离座,依旧率先出殿。
不过这一回,他脚步略微放慢了点,有些慢吞,路过御史台时,恰好碰见同样下值的御史中丞沈希声。
“夫子。”沈希声行礼。
狄夫子背手身后,轻“嗯”一声,径自走在前面。
沈希声不动声色跟上。
二人似是顺路,去往应天门的,又恰好撇开了主干道的人群大部队。
短暂的路程里,狄夫子头不回的对沈希声言语了几句。
后者微愣,不等他多问,二人临近应天门,狄夫子上前,迎上朱紫公卿,把沈希声留在了身后。
这位御史中丞脸色若有所思。
翌日一早。
御史台的一位年轻监察御史,带着一纸文书,昂首走进天官吏部司。
年轻御史要求调用江南道今年各州县上报的政绩考状,事无巨细,悉数带走,供长官复查。
御史台有监察百官之权,包括对官员政绩升迁凭据的复查,调用这些档案倒也不足为奇。
吏部司官员扫了一眼文书右下角某位沈大人的印章与签字,确认无误,便转头带人,入库取拿档案。
……
夜凉如水。
积善坊内,一座低调朴素的宅邸,白日门外的车水马龙早已散去,直到深夜才稍微安静。
此刻,这座宰相宅邸内,灯火稀疏。
这与周围灯火通明、彻夜不息的富贵府邸,还有不远处的洛水边、临水长街上一座座闪耀五颜六色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