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方重勇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了缓解陇右边军被拖欠军饷的问题,却无法从根子上杜绝此事。他记得前世历史上河西陇右两路兵马闹事,就只有一个原因:朝廷拖欠军饷。
换言之,在大唐的募兵体制下,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没有解决,以后也无法解决。
可是如果不对陇右采取一些措施,那陇右边镇的崩坏速度,很可能会超乎想象。大战将起,兵败如山倒无人可以幸免,到时候任何人都不得不被迫入局。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太渺小了!
方重勇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事,又好像一个问题也没解决。一栋房子的地基如果歪了,无论怎么在外面裱糊,它崩塌的趋势都不会改变。
“无知者是幸福的啊。”
他躺在软塌上长叹一声,有些羡慕长安城内那些整日溜鸡斗狗的五陵年少了。
只要我什么也不想,那就是天下太平。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才是人生快乐的源泉啊。
方重勇感觉自己活得好累,要从吐蕃人身上找找乐子。
兰州金城,位于黄河河畔,乃是陇右的经济中心。
汉书荆同传曰“金城汤池,不可攻也”,金城和金汤等词语,都是用来喻城之坚固的。
兰州金城砺山带河,形势险要。它东接陇原,西控阳关,南临巴蜀,北砺朔方,乃是陇右的大后方与造血机,还是丝绸之路上的分站点,因此要比鄯州繁华得多。
人口规模也大得多。
这天,从鄯州而来的陇右边军约四百人,一个营编制的军队,在兰州刺史王思礼的引导下,进驻到兰州金城。
随后,方重勇麾下的节度判官岑参,亲自领着他们来到了兰州的府库与粮仓。规模巨大,远不是鄯州可以比的!
伴随着木轴摩擦的牙酸之音,兰州的府库被打开。
这群没见过世面的边镇丘八们,就看到一捆又一捆的布匹,堆积如山,分门别类的放好。不仅如此,还有一张又一张羊皮,数都数不清有多少张,就在府库内另外一处叠放整齐摆放着。
整个府库,都有来自江南、蜀地的布匹,一眼望不到头!其中不乏名贵品种,让人看花了眼!
面对带队前来的高秀岩,岑参对其叉手行礼询问道:“高将军以为兰州府库如何?”
“好!好!方节帅果然是信人啊!边军军饷有着落了!”
高秀岩激动说道,他身后一众丘八也是脑子充血,恨不得现在就把兰州府库搬空!
“本来方节帅已经跟朝廷说好了,会补齐陇右边军军饷。可是安人军和河源军的事情闹起来了,圣人不喜,原因某就不细说了。
现在便是要告知边军将士,兰州的府库是满的,足够发军饷,还会剩下不少。但是圣人发了话,闹哗变的军队要将功折罪。
高将军回鄯州后,请务必告知三军将士,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定要勇猛果敢。这些财帛,就等着伱们得胜归来呢!
今日,诸位就押运十万绢回鄯州,补齐各军一部分军饷。”
岑参按照方重勇事前的吩咐,对高秀岩说道,声音洪亮,府库外面不少丘八都听到了,顿时欢声雷动。
“岑判官放心,某回鄯州后,一定如实告知三军将士。方节帅是讲究人,我们这些刀口舔血之辈,办事也不含糊的!”
高秀岩兴奋的拍胸脯保证道,吩咐这一营的边军士卒搬运十万绢到牛车上,今日便启程运回陇右。
这些由陇右各军中抽调出来的士卒,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很快就将十万绢装车,当天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金城。
然而到了深夜,王思礼与岑参二人,领着一群粟特胡商来到兰州的府库。
这些商人带着各自的仆从,将兰州的府库几乎搬空了大半。趁着夜色,这批胡商带着大量的财帛,在数量庞大的随从护卫下,北上前往凉州去了。
“要是能抢这些人的就好了,何愁没钱养兵啊。”
看着粟特商人离去的背影,王思礼一脸不甘的对岑参说道。
“王使君此言大谬。
方节帅说了,咱们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以后说话就没人信了。
这批财帛再好,那毕竟也是借来的啊,终究还是要还的。”
岑参耐心劝说道。
“说得也是,要不怎么说那些奸诈的粟特胡肯借财帛我们演戏呢。河西麒麟,信誉自然是跟别人不一样啊。”
王思礼感慨说道,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