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他们看见王上来了。
王上穿着土黄色的军衣,没有仪仗,就这样站在队伍的一边看着他们。
这些伤兵受刀劈斧斫,不是被斩断了腿就是被砍断了脚。而往往这种伤口的切口又不齐整,不完整截断的话根本就无法包扎,那就要大出血而死。
所以即便看到王上来了,他们也只能躺在担架上,无力的看着王上。
张冲默默的看着大伙,感觉任何语言在这里都是这么苍白和虚伪。
但张冲作为领袖,他又不能真的什么也不说。
于是,张冲只好讲道:
“弟兄们,你们不用怕。咱们的医匠都是黄天赐福过的,你们要相信他们完全可以保住你们性命。”
张冲很少讲迷信或者黄天什么的,但对于如今的这些求生意志都快崩溃的吏士们来说,也许心中有个黄天,能帮助他们吧。
张冲的话语倒真的安慰了不少在场的吏士们,他们做着祷告,祈祷黄天能赐予他们勇气去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就这样,张冲看着如流水般被送进大帐内的吏士们,听着里面痛苦的哀嚎,想着他们这会的痛苦,他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但张冲也没有办法,缺少足够的器械,再优秀的外科医生都只能束手无措。
更不用说,他们还缺少麻醉。
想到这里,张冲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札子,在上面记下了麻醉两个字。
“还是得搞麻醉。”
此行张冲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查看此战的伤亡人数和伤亡比例。
一般来说,张冲应该是等各营汇报上来各营的伤亡数据,然后汇总就行了。但现在很多营士还散乱在战场,各营到现在仍然不能送上来完整的数字。
所以张冲就准备从医护营来得消息。
也是差不多到这个时候,医护营的营将是老孙头,是当年老泰山军时期就追随张小爹的老人了。
他带着一名年轻的军吏,快步跑到张冲面前,就要解释。
张冲摇了摇头,直接问道:
“现在计得伤亡多少。”
老孙头赔笑了一下,然后就让他后面的本家侄子回答。他这侄子在军属学堂受学五年,是个明算的。
这军吏先是激动得看了一眼张冲,然后就非常专业的给出数字:
“从前线送下来的我军尸体有一千七百具,重伤者一千五百三十六人,轻伤者三千人四百七十五人。”
见张冲还在听,这军吏又道:
“根据过往的经验,轻伤后能归队者有八成,剩下的一成要转职地方,再一成的就是没挺过来的。而重伤者,大致只有两成能活下来。”
张冲惊讶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军吏,问道:
“这经验是你得出来的?”
这军吏一脸紧张,忙解释:
“下吏常发现某些事物的发生总会呈现一定的规律,只要次数足够多,就越会靠近这规律。刚刚下吏说的经验虽然是过往得来的,但依旧可以对这次战争的伤亡恢复人数有一个大体的范围。”
张冲点了点头,虽然没有问这人名字,但却在心中将他记了下来。
对于这个数字,张冲心里还是非常难受的。
虽然现在明确死亡的人数在一千七百人,但如果加上后面的重伤和一些未被统计的算作失踪的人数,真实的死亡人数至少在三千人。
而泰山军这一次参战人数大概是四万多人,换句话说,有百分之十的死亡人数。而一般来说,一次会战的预估全部伤亡人数可能也就是百分之十,而现在这中人亭,光死亡人数就占了十分之一。
可见这一次中人亭的战争烈度有多大。
不过作为胜利的一方泰山军都有这样的伤亡数字了,那对面的汉军损失数据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张冲并没有时间去清点那些依旧被抛弃在战场的汉军尸体,但他判断,汉军的战损应该在自己的三倍。
汉军战前参战的战兵人数是五万多,接近六万的水平。现在投降的人数大概是两万多,亡一万多,伤两万多,这个数字也大致符合此战的烈度。
哎,这一战三千子弟牺牲,为他张冲和泰山军拿下了北地。
你张冲可真的要对得住这些死难的弟兄们呀。
……
再绚丽的篝火也有灰烬之时,再喧嚣的宴会也会曲终人散。
夜色深了,但却无人能眠。
军中的辅兵们无眠是因为他们要和辎重营的随军壮丁们一起搬运战场上的汉军尸体,并抢送伤者。
他们虽然在这一战中并没有什么死伤,但也着实辛苦。开庆功宴的时候,他们吃了一块拳头大的肉块,又喝了一竹筒酒水外,外加满满的粟米。而吃完饭,他们就继续上前线驮运伤员了。
在白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将自己人都运下来抢救了。这次上去是为了救治那些受伤被遗弃在战场的汉军。
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