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有些怜悯地道:“听闻长孙大人要将长孙七娘子送入宫去做太子妃啊……这般美人儿从此关在宫墙之内,岂不暴殄天物?”
说着,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提议道:“不然,我去同姑母求个恩典,让她为你我赐婚,救长孙娘子出火海如何?”
长孙萱眼中闪过一丝极澹的鄙夷之色。
她甚至不看明谨,只冷声道:“我想,三年前我父亲已经拒绝得很明白了。”
圣人曾授意明家与她家中提亲,试图以此缓和同长孙氏的关系,而无论那位圣人是在做表面工夫,欲麻痹长孙家,还是诚心想要拉拢,但父亲并不考虑此事,彼时便拒绝得很彻底。
自那后,他们长孙家与那位圣人的关系便彻底不可调和——父亲也未曾想过调和。
父亲说,她的长姑母长孙皇后当年之死,与明后难逃关系,无论是旧怨还是眼下的利益冲突,他们长孙氏与明后注定要对立到最后。
父亲并不瞒她这些,因为她是要与父兄并肩之人。
故而,这一无是处的所谓明家世子,在她眼中,不过跳梁小丑尔。
少女并不掩饰眼底的不屑。
这份高高在上的不屑落在明谨眼中尤为刺眼,加之又听她提起三年前他家中提亲被拒之事,一时面上便现出了恼色。
“长孙萱,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们也该睁开眼睛看看如今这江山的主人姓什么了——”
他自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一字一顿道:“我倒要看看,如此不识时务不识好歹的恶狗,待被主人打死剥皮时,这张嘴,是不是还能这么硬……”
长孙萱抿紧了嘴角,定定看了他片刻。
最终也只与女使道:“走。”
女使脸色沉沉地跟在自家女郎身侧离去。
“呸!”明谨啐了一口,将手中的灯摔在了地上。
“一个贱蹄子而已,也敢屡次在我面前装什么高贵!”
“如今这江山姓明,不姓李了,更不姓长孙!”
“世子……”小厮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向四下。
“怕什么!”明谨无处发泄,一巴掌打在小厮脸上:“本世子说话,还需偷偷摸摸不成!”
姑母无子,他是姑母的嫡亲侄儿,他分明才是整个大盛最尊贵的儿郎——而不是那个连毛都没长齐,见了他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废物太子!
偏这贱人拒了他,转头却巴巴地要去嫁给那废物太子……
明谨咬着牙看向长孙萱离开的方向,面上忽而现出一丝笑。
“待来日真入了宫中,如何捏扁搓圆……还不是本世子说了算。”
且等着吧,他迟早要让这贱东西放下这洋洋自得的高贵之态,跪在他面前求他。
还有常家那小贱人……凡是不识抬举的东西,都休想有好下场!
“这明家的世子当真愈发无礼了……”
长孙萱身边的女使满眼嫌恶地道:“当今圣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怎却有这样一个侄儿。”
“龙生九子且各不同。”长孙萱嗤笑道:“况且,明家本也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望族,如今因圣人之故才跻身此位……又能指望他有几分真正的风度教养和眼界头脑。”
而正因是越缺什么,便越在意什么。
知晓自己家中底蕴不足,面对他人的轻视便会立即跳脚。
如明家这般门第,出些如明谨之流者,本是常态。
出了个明后,才是奇观。
且正如父亲所言,这奇观现世,靠得也不单单只是明后自身,除却天时地利,更有她那双儿女以性命相助——而明后那双儿女,可不姓明。
说到底,明谨所在的明家,不过坐享其成罢了。
“也是……”女使道:“那女郎以后离他远些便是了,免得沾染晦气。”
长孙萱忽然问:“我听说,那位常家女郎曾打过他对吧?”
“是呢。”女使便将先前大云寺之事的传闻细说了一番。
长孙萱不禁笑了:“打得很好。”
而后若有所思地道:“这位常家女郎,倒与寻常女郎很不一样……纵我不喜探听那些贵女之事,这半年来却也多次听说过她的事迹。”
又是打人,又是拜师,又是办诗会,又是结社,又是与人赌棋……哦,还反过来教训过那位解氏,甚至教训对方的同时还画了幅画顺便扬名京师。
她是怎么同时做这么多事的?
且好像……不管对上谁,对方从来没输过?
这么一算,简直称得上所向披靡战绩惊人了。
长孙萱忽然有点发愁:“我的对手,好像很不寻常啊……”
在这花会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是这位常家娘子。
还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思索了片刻后,长孙萱道:“明日我想单独见一见她。”
明日便是花会的最后一日了。
回城后再见就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