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官人就是福州大地主林远山。
林家是福州府第一大地主,最早走私私盐,有了积蓄后开始跑海贸,钱越赚越多,然后和很多地主一样,开始囤田,家里的田也越来越多。
嘉定年十年,林家是一万两千亩田,但到了现在,也就十年不到,林家已经拥有粮田两万八千亩,翻了一倍还多。
林远山听说又要量田征税,心中恼火,便找上袁奎,因为嘉定十七年,就是袁奎帮他丈量上报的。
他的意思,请袁奎上报五千亩,另外的两万三千亩,帮他掩瞒,做为回报,他愿意给袁奎两万三千贯会子。
即瞒报一亩,给一贯会子,当时袁奎听了就极为心动。
因为嘉定十七年时,朝廷会子和铜钱比例为三比一,有些地方甚至能达到3.5:1。
但自从今年朝廷大量回收旧会子,少量新发会子,会子价格开始小幅上涨。
目前市场上,已经达到2.5:1,百姓们也看到了会子在升值,开始认同会子。
林远山要给两万三千贯会子,接近一万贯铜钱,这可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换成以前,袁奎一个人敢私吞了,然后帮林远山隐瞒。
但赵与芮的套路和以前不一样,要求四个人一起上门,袁奎没办法,也知道另三人全是李继文的人,于是只能上门,向李继文汇报,希望把李继文也拉下水,大伙一起发财。
这次数目极大,接近一万贯铜钱,他们五個人都帮忙,除了下面保长什么还要少量打点下,每人还能分不少。
李继文一听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接着眼中闪过无尽的贪婪之色。
他以前也是个小役吏,每月月钱不到五贯。
借着朝廷改制,他才晋升七品官,才当了没几个月,就在上个月,他刚刚换了新房子,家中又没了余钱。
突然听到一下子可以收这么大笔,确实令人心动。
袁奎把李继文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暗笑,这家伙以前和老子一样是个吏役,哪有不喜欢钱的。
但朝廷七品官员月钱还是比较高,在职田和各种待遇加起来,一年估计得有两三百贯,约是七品武官的三分之二左右。
李继文是刚当七品官,要是再当几年,收入高了,估计未必敢做这事。
现在正是李继文缺钱的时候,袁奎估计李继文无法抗拒。
李继文内心很纠结的想了好一会,他一面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当了个七品官,应该恪守本份,千万不能贪墨,一面又想着能分近两千贯铜钱,相当于自己好几年的月钱,真是---左右为难啊。
“李主事还在考虑什么?”袁奎沉声道:“从大宋立国到现在,朝廷平均每十年左右上报一次,粮田上报数,一次比一次少,大伙都是这么干的,也从来没见朝廷有什么异议,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全国亦是如此。”
李继文脸色涨的通红:“当今陛下上台之后,手段,可不一样。”
“那又如何?全国都会这么干,大伙都在掩瞒,法不责众,朝廷办不了的。”
“就是就是。”族亲李琛这时也道:“听说钱制府家中在台州也是大地主,钱制府也不可能有多少亩报多少亩,朝廷这么多勋贵宗室,谁会老实上报?”
“皇帝若要抓人,先把这些人抓起来再说。”
吴广明又道:“我听说严主事有个亲戚,家中有田上千亩,打算只报两百亩,李主事,大伙都是这么干的。”
众人你一言我语,李继文终于被说动。
没错,全国都会这么干,我何必假正经?
万一钱制府也在瞒报,老子一本正经来,就是得罪钱制府?
法不责众嘛,皇帝不可能治天下人的罪。
皇帝也不可能把天下所有地主和官员都抓起来吧?
李继文基本代表了百分之九十的基层吏役们。
历代各大皇朝的粮田兼并能够成功,北宋初北方五路能掩瞒上亿亩田,这些吏役们的功劳可不小。
正是他们假公济私,和当地豪强地主相互勾结,一起欺上瞒下,所以朝廷很难得到真正的粮田数。
于是第二天,他们四人开始下乡,先召集各地保长,大保长,都保正等,然后安排逐个上门丈量。
丈量时,由他们四人负责,随同来的保长或大保长负责记录,有些保长大保长不认字的,就在边上看着,事后地主们都会给两石粮食,或几贯铜钱给保长大保长们,很多地主本身就是保长,大保长。
就这样,一个个数据开始汇集到福州府衙。
到八月底时,才实行了十几天,制置使钱宏祖就发现不对劲。
福州府治在闽县,这十几天闽县千亩以上的大地主被率先丈量,结果数据上来之后,和嘉定十六年上报的一比,居然足足降了五万多亩。
一般来说,普通百姓的田地可能变化比较大,生活不易时,会不得已经卖出田地,但大地主们的田,通常是一年比一年多,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