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崇归国】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中原文化传统中,念书人永远处于鄙视链的最顶端,尤其瞧不起舞刀弄棒的武夫。
可刘守光要让他当武夫,李存勖让他当武夫,耶律阿保机让他当武夫……我踏马的是个念书人啊!你们哪只眼看出来我擅长砍人了?
张希崇百思不得其解。
在平州任上,张希崇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读书人,生活极为朴素,虽然贵为一方镇帅,却不追求奢靡腐朽的生活,不蓄养姬妾,不饮宴、不观歌舞,上班时间勤勤恳恳,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下班之后就手捧书卷,废寝忘食地读书。
张希崇还像有强迫症一样,对自己的仪容仪表有近乎偏执的严苛,即便是盛夏酷暑,也要穿戴正式衣冠,正襟危坐。
张希崇简直就是最标准的书呆子,是念书人的行为模范。连仆人衙役们都受其影响,说话办事规规矩矩的,甚至不敢讲荤段子、开玩笑。大家都努力装成正经人。
治理平州,有善政,百姓们交口称赞,齐夸张希崇同志是个好领导。
渐渐的,契丹人也就放松了警惕,认为张希崇的确就是个愚忠愚孝的书呆子,是个老实人。
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的,都是老实人。
某日,张希崇独自登上高楼,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他思念起自己的家乡,看看目前的处境,展望遥远的未来,联想遥不可及的梦想……
“哎!昔日班超戍守西陲,不能擅归,那是因为有朝廷诏令;可我呢?在不在契丹、当不当汉奸,这个选择权难道不在我自己手中吗?恩,就这么办了!”
张希崇秘密召集了被他视作心腹的几个汉族将领,口吐莲花,说道:“我们在北国吃奶酪、穿裘皮,活着不能与家乡亲友相见,死后也会化作这里的孤魂野鬼……每当南望故土山山水水,就觉得在这里度日如年。你们几位难道就没有这种感受吗?”
几句话,大家泪如泉涌。谁不思念妻儿,谁不眷恋故土,谁心甘情愿给胡虏蛮夷当走狗?
话不用多说,大家都懂的。只是大家还是有一个顾虑,眼目前儿这三百契丹铁骑如何对付?
张希崇说这个好办,擒贼先擒王,我摆下一桌鸿门宴,先弄死他们的首领,他们必然一哄而散,根本不足为虑。而且此地距离中原汉地很近,而距离契丹老巢却足足有千里之遥,等他们把消息带回去,再发兵来追,最快也要十多天,那时候,我们早入关了!
众人大喜,“还是念书人馊主意多!”
当天,张希崇就带人在府第旁的空地上挖了大坑,设好机关,预备好生石灰,然后邀请契丹将领赴宴。
契丹人早就放松了对“老实人”张希崇的警惕,于是几位将领欣然赴宴。张希崇笑脸相迎,拿出好酒,备下好菜,好一通招呼,把几位头领灌得酩酊大醉。
随后,张希崇就派人把这几个醉鬼丢入大坑,埋入生石灰,半火化、半活埋。之后就带领汉族将士袭击契丹军队。
契丹骑兵无人指挥,乱作一团,果然一哄而散,向北方逃去。
张希崇也不追赶,赶紧带着人马,扶老携幼,向南投奔。最终,张希崇为后唐带回来两万多百姓。
李嗣源任命张希崇为汝州刺史。
关于卢文进和张希崇的叛辽归唐,权威史书也存在争议之处,例如《辽史》记载的顺序是张希崇先叛逃,然后卢文进才叛逃;而且将张希崇写作“张崇”。而《旧五代史》、《资治通鉴》等史料则一致记载是卢文进先叛逃,张希崇补卢文进的缺,两年后也叛逃。
综合分析,《辽史》的记载应该不太准确。《辽史》不准确的地方还有很多,通常情况下,如果它与其他权威史书的记载发生冲突,那么本书就不采纳《辽史》的记录。
卢文进、张希崇、耶律倍相继叛辽归唐,契丹却以低姿态来乞求后唐,请求归还之前被俘的契丹高级将领。
在李嗣源即位的几年中,中原与契丹的综合实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契丹,虽然吞并了渤海国,统一塞北,却因耶律阿保机的突然去世而陷入到政治路线的斗争中,这是源自帝国核心的地震;
其次是中原方面,为了应对契丹游骑对幽州的骚扰,幽州卢龙军节度使赵德钧认真分析总结,发现契丹骑兵常在阎沟(今北京市房山区良乡镇)设伏,掳掠运粮队。赵德钧便在阎沟修建城池,派驻军队,又整顿修建了城东五十里的古潞县、城东北一百多里处的三河县,以三座新建城池为依托,赵德钧完善了幽州地区的军事防御体系,使得契丹铁骑来去如风、行动自如的日子一去不再返。
此外,赵德钧又在城东南开凿运河,自王马口(今河北省安次县境内)至淤口(今河北省信安镇),长一百六十五里,宽六十五步,深一丈二尺,可供千石级漕运船行驶往来。从此幽州粮道不再只依赖狭窄危险的陆路交通线。
赵德钧镇守幽州,提高了后唐的国防力量,有效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