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陶一路被引到后厨。
“行了,把酒搬下来,倒进那边的白瓷壶里,前院若有人喊,你就端着托盘将就送去。”小厮道,“若有贵人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惹祸上身。”
宋温陶点点头,小厮火急火燎地去别处忙了。
见他离开,宋温陶掀开车帘,敲击三下车壁,而后从车内搬出一坛酒。
车夫摔下爬出,揉了揉酸痛的臂膀。起身将剩下的酒尽数搬下。
“如此明目张胆?”宋温陶挑了挑眉,“那边有人来了。”
“无妨。”车夫拍拍手道,“沽酒女都能扣下当婢子,想必缺人手,其他帮工短工也不会少。满宅院都是生面孔,不会引人注意。”
说罢,他牵着马,大摇大摆朝来人的方向去了。
来人神色如常地与车夫擦肩而过,上前冲宋温陶挥手,“快快快,上酒上酒,贵客到了。”
他带着宋温陶往前院走去,刚穿过月洞门,脚步忽然一顿,盯住还未走远的车夫,高声喝道:“你,回来!”
宋温陶眼皮一动,又垂眸看托盘上的酒盏。
车夫陪着笑牵马回来。
“找短工也不找些伶俐的。”他嫌弃的骂了一句,“马厩在另一边,别在外面乱转。”
宋温陶一乐,与车夫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各自往前去。
“今日宅中好生热闹。”宋温陶寻了个话头,与引路人攀谈。
“那是。”引路人道,“今日是我们家小姐十八岁的生辰,还是褚朱两家定亲的日子。”
“双喜临门,自然要大肆操办。”
“与褚家定亲?”宋温陶挑了挑眉。
“是啊。”那人道,“褚四爷的儿子,谦恭孝顺,一表人才。”
“啊……”宋温陶点了点头,瞥向一边。
系着红绸的箱子正络绎不绝地送往西院,“那边可是贵宅千金的住处?”
引路人顺着她的目光瞟一眼,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他神秘地摆摆手,低声道:“那处啊,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有蹊跷?
宋温陶心头刚浮起这个想法,突然听到杯盏碎裂的声音。
她抬眼看去,瞧见一个舞女装扮的女子立在一张桌案前,脚边是碎裂的酒杯。
“哎哟,衣服都湿了。快快快,带她去换一身。”一位装扮儒雅的文士模样的宾客道。
很快,就有人上来,领着那泼湿了衣衫的舞女往西院去。
宋温陶将宴上之事收入眼底,默不作声地端着托盘,侍立一旁。
“褚四爷,来,我朱某能有今日,全仰仗四爷,敬你!”上首一位深鼻阔目,发须茂盛的胡人冲褚四爷举杯。
“哪里哪里。”褚四爷笑道,“这南北往来的商路,还全仰仗朱兄。”
他的声音醇厚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宋温陶眉梢微扬,瞳眸轻转,盯住他。
这声音,她在密道中听到过。
褚四爷。
褚家最不务正业的一个纨绔,仕途无缘,成日花天酒地,京中之人提到他,大抵都要叹一口气,再摆三下手。
这个被所有人看作扶不上墙的烂泥的货色,怎么突然和这一重又一重的阴谋扯上了关系?
宋温陶陷入深思,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忽而被身旁的婢女用手肘戳了戳。
“喂,快去斟酒。”婢女提醒道。
宋温陶抬眸,瞧见一个头上缠着白布的青年人,眼眸不住地朝这边督来。
宋温陶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瞳,心中忽然敲起警铃。
这是傅家二房之子,傅泽,在扶风郡时有时与傅迟晏结伴出行。
傅泽……曾见过她!
傅泽手指有些颤抖,他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捏着酒杯,佯装喝酒。
只是却忘了杯中已空,又尴尬地将杯子放下。
他又瞟了宋温陶好几眼,似是鼓足勇气,含含糊糊地说一句,“上酒。”
宋温陶颔首垂眸,走到他面前,挽袖矮身为他斟酒。
傅泽坐立难安,心虚地瞟她好几眼,而后突然拉住她的手。
席上酒杯被她的裙摆带倒,洇湿一片。
“好香。”傅泽一边呢喃,一边抬首凑近她的颈项。
席上的人习以为常,只调笑他两句,“年轻气盛,毛手毛脚的。”
宋温陶不动如山,听他口中低语。
“三哥在西院东厢。”
“差不多行了,光天化日的。”旁边的人又取笑他,“还有两个时辰,太阳便下山,不急这一时。”
傅泽赧然,放开她,青涩地挠挠头,“带她去更衣吧。”
胡人朱氏哈哈一笑,“快带下去。”
有管事的上前引路,宋温陶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
席上觥筹交错,宋温陶静悄悄地踏入静谧的西院。
院中种着几棵梨树,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