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匆匆返回了寝宫,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可若是有人细心观察,便能发现,刘协整个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
对于刘辩的出现,刘协是充满恐惧的。
虽然刘协才十四岁,但他很清楚,关东士族心中,更支持的乃是他的兄长,这意味着,只要这些人愿意,随时可以废除自己而毫无阻碍。
刘协当了四年的天子,虽然只是傀儡,可他已经迷恋上权力的滋味,无论如何,他是不能放弃帝位的。
刘协赶到寝宫时,万年公主已经在等着他了。
自灵帝死后,万年公主在宫中深居简出,仿佛透明人一般,朝野内外,甚至将她忘了一般。
可万年公主从不是一个附属物,刘协之所以能在动荡不安的汉末,稳稳地坐住天子的位置,皆是因为万年公主在他背后出谋划策。
姊弟二人相依为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见到刘协,万年公主便上前问道:“大兄还活着?”
刘协面色无比难看,可是面对万年公主,仍是勉强点点头。
“陛下和朝上的文武百官,俱承认了大兄?”
“是!”
万年公主听得这话,脸色也难看起来,她久在权力漩涡中挣扎,自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陛下是怎么安排大兄的?”
“朕让陈喜将他暂时安置在永巷。”
万年公主听得这话,有些生气,立时便说道:“糊涂,永巷是什么地方,那是幽禁妃嫔、宫女的地方,陛下让大兄在这里,外人知道了,会怎么评说?”
刘协听了,却是颇不服气地说道:“阿姊,他不该出现的。”
“可他已经出现了。”
万年公主知道这个弟弟阴沉而狠辣的性格,只得耐着性子说道:“陛下知道李傕为什么把兄长放出来?”
刘协不说话,万年公主接着说道:“因为他想制衡陛下,他对陛下联系马腾之事不满,可他又不能杀了陛下,所以才会将大兄推出来恶心陛下。
李傕必然是打定主意,只要你有一丝对大兄不周,他们便会诋毁于你,只要大兄有一丝的不虞,他们都会将罪名推到你的身上。
李傕甚至巴不得你杀了大兄,一个弑兄之人,名声污了,只有紧紧抱紧他们的大腿,才能继续做这个天子。”
刘协听了,立时说道:“朕并无杀大兄之心。”
“可旁人不这么认为。”
刘协一时语塞。
“阿姊,朕真的没有杀兄长的心思。”
刘协几乎是万年公主养大的,对这个弟弟最是了解。虽然刘协这么说,可她并不敢相信。
刘协遗传了父亲的狠厉,却没有遗传父亲的手段。
“陛下,你得好好地对大兄,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除了天子之位,大兄要什么就给什么,只有如此,才能得万民之心。
永巷绝对不行,我记得未央宫中,有一个曲台殿,面积宽广,又不引人注目,可以将大兄安排在这里。”
刘协一时不说话。
万年公主也知道,弟弟大了,自己越来越难以影响他。有些话自己也很难多说,说了便要影响姐弟感情。
而刘协沉默良久,方才言道:“朕听阿姊的,只是朕还是担心他们会顺水推舟。今日阿姊是没见朝会上,朱儁等人,不待朕说话,便纷纷向大兄行大礼。而且关东还有一个袁绍,这些人,对大兄的忠心,远高于对朕。”
万年公主听了也有些沉默,过了一会才说道:“有一件事情,我颇为不解,陛下为何不愿立曹氏女为后。”
“朕没有!”
万年公主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刘协,刘协原本还显得义正言辞,可实在撑不住,态度渐渐软了下来。
“阿姊,朕并非不想立曹氏女为后?只是朕有朕的难处。”
“陛下不喜欢曹氏女?”
“朕都没见过曹氏女,何谈喜不喜欢。”
刘协忸怩了半天,方才说道:“阿姊,曹氏女其实并无做皇后的资格,只是因为父亲为了拉拢大将军,方才以曹氏女为我妻。
我本来也是愿意的,可是现在,阿姊不觉得大将军的权利有些太大了?大将军现在已经手握数州,权倾一时,无人能及,若是曹家再出一位皇后,阿姊就不担心大将军会成为下一个窦宪、梁冀吗?”
万年公主听了刘协之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这笑声,却是带着一丝凄楚与讥讽。
“陛下,大将军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窦宪、梁冀乃是以后的事情,可是陛下若是不立曹氏女为后,就没有以后了。”
刘协一愣。
“陛下明知道袁绍想拥立大兄,为何还给他机会?袁、曹两家乃是姻亲,本就关系亲密,而大兄又是父皇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安知大将军会不会支持大兄?”
刘协仿佛被掐住脖子,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大将军是父亲留给我的,又是我的老师,如何会支持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