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明天乃皇叔大喜之日,您为何在此?”
不知何时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宁王恍惚间回神,看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年轻郎君。
他举止优雅,仿佛每一步都度量好,永远不疾不徐,极具君子之仪。唯独身上那件织金锦袍与往日的清贵淡雅不同,衬得那张端方如玉的脸,多了几分难得的张扬。
“庭衡?”宁王温和一笑:“你素来喜欢淡青之色,今日换上金紫缎袍,倒是亮眼。”
“皇叔大喜的日子,我身为晚辈自然该穿得喜庆些。”来人神情疏淡地拱手行晚辈礼,似乎没有注意到地上摔碎的酒坛:“好沾沾喜气。”
宁王笑容苦涩,只觉得对方衣摆上的织金祥云纹在灯笼烛火映照下,晃得刺眼。
“多谢皇侄好意。”
“皇叔大婚,我亦是欣喜。”
宁王闻言,轻轻颔首。
父皇驾崩前,他从未把这个小他三岁的皇侄看在眼里,放眼整个京城,就连宁王府的长随,都比他这个皇孙有脸面。
“夜已深,你早些回宫,免得皇兄与皇嫂担心。”宁王神情疏淡:“你身份尊贵,不容有半点闪失。”
“多谢皇叔提醒,您也早点回府歇息。”他似乎真的只是巧遇宁王,才过来说上几句祝福的话,转身回了马车。
隔着帘子,里面传出他的一声轻笑,随后马车便踢踢踏踏离开,手中的提灯内侍,照亮着马车前行的道路。
宁王:“……”
老大一家三口,从老到少都装模作样得令人恶心。
宁王大婚当天,热闹了半个京城。
老百姓不懂什么皇家秘闻,只看到豪华的婚礼,威风的仪仗,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
同父异母的兄长帮弟弟娶媳妇,愿意费这么多精力,掏这么多银子,那肯定是个好兄长。
钱在哪,心意就在哪,他们懂。
“以后若是有人说陛下对宁王不好,恐怕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不同意。”拂衣看着楼下经过的迎亲队伍,饶有兴致道:“如此盛大的婚礼,即使十年后百姓提起来,也只会称叹。”
不愧是在困境中夺得帝位的陛下,这种手段,比处处刁难宁王更有用。
“小姐,您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给宁王找麻烦吧?”夏雨见拂衣盯着迎亲队伍敲,心里有些担心。
“早跟你说过,你家小姐是纨绔,不是蠢货。”拂衣放下手,摩挲着桌上茶杯的花纹,笑眯眯道:“身为臣下,当为陛下排忧解难,而不是添堵。”
“哦。”夏雨恍然点头,虽然她没听懂,但并不影响她吹捧自家小姐:“小姐此言有理。”
迎亲队里有仆侍洒下喜钱,路边挤满捡喜钱的孩子。见到这一幕,拂衣笑了笑。
“小姐。”夏雨道:“这里吵吵嚷嚷的,也没什么好看,要不奴婢陪您去彩音坊玩?”
“不想去。”拂衣理了理袖子,站起身:“不过确实吵闹,我们回去吧。”
“好。”夏雨连忙起身,恨不能马上把拂衣带回府。
走到楼下,门口被看热闹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拂衣等他们跟着迎亲队伍走远,才提着裙摆走出茶楼。
咔嗒。
地缝里一枚喜钱掉出来,滚到拂衣脚边,她弯腰顺手捡起,递给旁边落单的小孩:“给你。”
小孩高高兴兴接过:“谢谢仙女姐姐。”
拂衣闻言笑容灿烂几分,没办法,她就欣赏这种诚实的孩子。
“云小姐,在下莫闻。”一个穿着灰袍的男子走到她身边:“时近午时,我家主子邀小姐到楼上用膳。”
面白无须,声音尖细,此人是皇家内侍?
拂衣看了眼对面不远处的酒楼,整理了一下衣衫:“贵人相邀,岂敢不从。”
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谁不知道她的名声,跟她交好的不会用这么方式请她,跟她没什么交情的,就算有心结交,应该也不可能在宁王大婚当日邀请她。
难道是想奚落她?
不应该,谁会这么想不开?
灰衣男人引着拂衣往最上面的阁楼走,跟在拂衣身后的夏雨神情恭敬,眼角余光却在打量四周。
二楼有十余个练家子,并且是高手。
“云小姐,请。”灰衣男人在珠帘前停下,弯腰掀帘没有再往里一步。
“有劳。”拂衣跨进门,闻到淡淡的熏香,侧首见瑞鹤炉中的香已经燃了一半。
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屏风后传来响动,一位身着银红锦袍头戴宝珠金冠的年轻男子走出来。
好一个翩翩郎君。
银红鲜亮,男子穿此色极容易显得轻佻。几年前京城曾兴盛过一段时间,只是大多儿郎穿得都不好看,她的眼睛受了好些时日的折磨,好在渐渐无甚男子着此色的衣袍,不然眼睛实在遭罪。
今日见到这位郎君,才知衣裳没错,错的是穿衣裳的人。
瞧着好像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