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疑云
如果李嗣源的亲儿子李从璨,因不愿对安重诲卑躬屈膝,就被搞死的话,那么作为李嗣源干儿子的李从珂真的就更该死了。
关于安重诲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害死李从珂,权威史书存在两种主流观点,一私一公,不矛盾:
私:因为李从珂曾经殴打过安重诲。
那是李嗣源坐镇镇州成德军的时候,在某次酒席宴上,李从珂与安重诲酒后发生激烈争执,随后李从珂举拳击打安重诲的脑袋,一拳打掉了安重诲的帽簪。安重诲披散着头发,狼狈逃走。
等李从珂醒酒之后,非常懊悔,于是到安重诲那里负荆请罪。安重诲也表示谅解,二人握手言和,重归旧好。
安重诲岂是那不计前嫌的人?他气量狭窄,睚眦必报,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深处却刻骨铭心,把对李从珂的仇恨深埋心底,等着报仇雪恨。
公:李嗣源面临着与李克用相似的难题立储。
李嗣源的年纪越来越大,又被繁杂而棘手的国事搞得心力交瘁,是时候考虑继承人问题了。
李嗣源在长子李从审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用心培养,还把他留在李存勖身边历练,只可惜被元行钦诛杀。剩下的儿子皆年幼,且如猪狗耳,后文我们将会领略他们的风采。
然而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年龄最大,且自幼跟随李嗣源征战,立功无数,在军中享有极高威望,身居要镇、手握重兵……
如今的李从珂之于李嗣源,像不像当年的李嗣源之于李克用?这是一个令人后脊梁发凉的对比,如今的李嗣源比不上当年的李克用,如今的李从珂却不亚于当年的李嗣源,更重要的是,李嗣源之子李从荣、李从厚之辈,远不及李存勖!
“兴教门之变”有重播的可能。
这两种原因也许同时存在,总之,安重诲非要找机会弄死李从珂不可。如今,李从珂赴镇河中,远离中央,安重诲认为机会来了。
安重诲不厌其烦地告诫李嗣源,干儿子靠不住呀,李从珂这家伙早晚必反呀,咱得早杀了他呀……
起初,李嗣源还以“反状未明”之类的话帮李从珂开脱,可安重诲苦口婆心,一直不死心。
安重诲只顾着口若悬河,唾星四溅,丝毫没有觉察到李嗣源已经变了脸色。
干儿子靠不住吗?干儿子要逼死亲儿子,然后夺干爹的江山社稷吗?安重诲,你丫指桑骂槐,朕听不出来吗?
这话不能明说,李嗣源只能干瞪眼、生闷气,丝毫不为所动。
安重诲退下来后,认真总结归纳,认为李嗣源之所以袒护李从珂,无非是“反状未明”,没有真凭实据,不敢擅杀功勋旧将。
证据可以有。
证据真没有。
证据必须有。
为了能够置李从珂于死地,安重诲简直堪称丧心病狂,他不惜栽赃嫁祸,设计陷害李从珂。
安重诲秘密联络了河中牙将杨彦温,矫诏命他等李从珂出城的时候,闭城拒之,倘若有问,就让李从珂入朝。
长兴元年9304月5日,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李从珂出城,到黄龙庄视察战马。牙将杨彦温按照“密诏”的指示,关闭城门,拒绝接纳李从珂,发动了“河中兵变”。
李从珂闻讯大惊,急忙来到城下,质问杨彦温,“我平日待你不薄,今日为何要谋反?”
杨彦温在城墙上拱手施礼,回答道:“我非不念大帅恩德,只是接到枢密院转达的圣上密旨,请大帅进京朝觐。”
李从珂往东走了约六十里,驻扎下来,派使节上奏朝廷。他觉得事有蹊跷,一定是有什么人想害自己。
安重诲的这一招非常狠毒,与水浒传中“火烧草料场”异曲同工。先帮李从珂“叛乱”,然后光明正大地出兵征剿,使之死于乱军之中如果李从珂真的进京朝觐,也可以拿兵变大做文章,起码可以治他一个失察、失职之罪。
4月9日,李从珂的使节抵达京师,向李嗣源报告了杨彦温闭城拒纳之原委。李嗣源瞬间起疑,随即叫来安重诲,问道:“杨彦温说是奉了枢密院命令?这是怎么回事,请你给我解释一下。”
安重诲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矫诏了,“陛下,俗话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当然是叛贼的血口喷人啦,陛下可要明察!”
李嗣源迷茫了,河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想解开谜团,倒也简单,那就是找杨彦温当面问一问。
于是,李嗣源诏令李从珂进京,同时提拔杨彦温为绛州刺史。按照规定,杨彦温要来京城面圣谢恩,李嗣源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问个水落石出。
安重诲的计策是浑水摸鱼,岂能容李嗣源搞清真相!于是他上蹿下跳,竭力主张武力讨伐河中“叛军”。
此时安重诲处于人生巅峰,竟然可以强行推进“平叛”事宜,连皇帝李嗣源都无法阻止。
安重诲命长安留守索自通、步兵指挥官药彦稠率军讨伐河中。
李嗣源秘密嘱咐药彦稠,千万别杀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