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宦,鼠患
“许州嫡系”是王建心中的顽疾,这些元老勋旧手握实权,掌握国家命脉,恃功自傲,绝不为王宗衍所节制。
对此,王建早有布局,酝酿了一盘大棋,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与李存勖不谋而合宦官路线。让宦官参政,在顶层的默许和暗中支持下,与元老勋旧争权夺利,从而削弱瓦解“许州嫡系”的政治影响力,间接巩固皇权。
自古以来,凡是走这条路线的,无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起初,宦官势力被皇帝操控,是皇帝的看门恶犬,让它咬谁它就咬谁。随着时间的推移,宦官集团自我增殖膨胀,早晚必将脱离皇帝的管控,转而威胁皇权。
实际上,王建的处境与唐昭宗和李存勖颇为相似,脱困的途径也大同小异,无非是文官路线、宦官路线,通过政治手腕回收散落的实权。
然而军事上的威严只能通过军事手段争取,所以李存勖才屡屡御驾亲征,躬冒矢石,建功立业,也只有李存勖走出了“幼主困境”。
王建先恢复了唐朝的枢密院制度,以宦官为枢密使,掌握中央大权。此时,前蜀的宦官一哥就是唐文扆,他走到了前蜀的政治舞台中央,被王建委以重任。
文官集团的带头大哥是宰相张格。在“太子谋反案”之后,大徐妃勾结唐文扆、张格,阴谋立王宗衍为太子,张格借此机会抱上了宦官唐文扆的大腿,身为唐宰相张浚之子,张格深知与宦官集团保持密切关系的重要性。
从此之后,张格便与唐文扆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二人为了促成南衙北司的战略同盟,势必党同伐异,排挤打压异己分子,比如礼部尚书判枢密院毛文锡和宰相庾传素。
唐文扆与张格处心积虑地搜罗毛文锡、庾传素的小瑕疵,以罗织罪名,不断在王建面前打小报告。很快,二人就捕捉到了一个机会。
贞明三年917,毛文锡的女儿嫁给庾传素的儿子,两家结亲,于是在枢密院大宴亲友,演奏音乐助兴。
王建听到鼓吹之声,十分震惊,忙问左右,才得知是毛、庾两家“用乐不先奏”。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一切行为规范都受到礼制的严格束缚,深入体现在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
比如穿衣方面,衣服的款式、颜色、装饰,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就像现在军装上的军衔一样,不能乱穿,所以才有“人靠衣装”一说,通过着装就可知道一个人的官职大小、社会地位。
再比如出行,轿子的材质、颜色,轿夫的数量,也受到严格的限制。
任何违反礼制,使用了超越等级限制的规格,都是“僭越”,罪同谋反。
至于歌舞奏乐,也是受到严格的管控,不仅歌舞演员的人数受限制,就连演奏的曲目也有明文规定,有兴趣的可以参阅各正史中的乐志,那里详细记录着该朝对文艺演出的相关规定,枯燥繁琐。
正因如此,如果官员们想举办私人宴会、演唱会,必须事先向有关部门提交相关申请,参加宴会的人员、演出的曲目和规模等等都要提前报备,经相关部门审批,确认没有“僭越”之后,才能如期举办。
而毛、庾两家的订婚宴却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也许是被喜事冲昏了头,两位高级官员居然都犯了这个低级错误,忘了向上级申报而私开宴会。
唐文扆和张格就抓住这次“私开宴会”而大做文章,王建果然大怒不已。
贬毛文锡为茂州司马,弟弟毛文晏贬为荥经县尉,儿子毛询流放维州,没收全部家产,家中其余男人罚为奴、女人收作婢
贬庾传素为工部尚书,再从弟庾凝绩亦受牵连。
随后就是前蜀的一团政治迷案:王建病危,宦官唐文扆阴谋政变,王建急召养子王宗弼进宫护驾,王宗弼带兵闯宫,揭发唐文扆阴谋。
于是,王建急召太子王宗衍入宫侍疾,等待接班。然后贬唐文扆为眉州刺史,继而流放雅州其党羽翰林学士承旨王保晦流放泸州。
接下来,王建提拔了“前罪人”庾凝绩和宦官宋光嗣。国家财政、人事任免、最高司法等权力,全部交给庾传素军事大权则交给宦官宋光嗣。
随后又让宦官宋光嗣与养子王宗弼等一同作为托孤辅政大臣,辅佐王宗衍。三天后,王建去世,王宗衍即位。
“唐文扆谋变”是前蜀最大的政治谜团。正是在唐文扆和张格的秘密运作下,王建才废长立幼,立王宗衍为皇太子的,唐文扆有着拥立之功,眼看王建就要咽气、王宗衍转正在即,唐文扆却密谋政变,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唐文扆究竟想要立谁当新皇帝?
王建最忌讳的就是诸养子,怕他们会对王宗衍的统治产生威胁,故而一直以来采取各种手段予以打压,却为何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急召养子王宗弼入宫护驾?而且在托孤大臣中,除宦官宋光嗣之外,全是功高震主的养子王宗弼、王宗瑶、王宗绾、王宗夔。
在王建临终的这段日子里,成都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换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