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崔渡对着郡主都没低声下气过。前些日子和王四公子郑小公爷在一处,更没半点自卑退怯的意思。
一来是他自己有真本事,二来,也是因为郡主全力撑腰之故。
宋渊目中闪过笑意:“做人就该这样,坦荡从容,不卑不亢。”顿了顿又低声道:“你可以和崔家人亲近些。不过,也要多留心。”
“崔平对你如此热心,是因为你种出新粮,因为郡主为你请功。等朝廷正式的封赏下来,你就是崔家这一辈中官职最高的一个。无利不起早,这才是世家大族的行事做派。”
“今日你风光得意,他们巴不得昭告天下你是崔氏子弟。他日你从天上摔落谷底,第一个和你决裂撇清的,也一定是他们。”
崔渡点点头,示意自己都记下了。
宋渊又道:“崔平明日定会私下和你说话,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一口应下。”
崔渡嗯了一声:“舅舅放心,我不是孩童,没那么好哄好骗。”
宋渊挑眉:“有郡主护着你,他们就是想哄骗你,也得仔细掂量权衡。”
拳头大,才是真道理。
郡主有兵有粮,在朝堂中有人脉有威望,还有太皇太后的宠爱和皇上的信赖。所以,崔家权衡过后,便巴了过来。换作是淮阳县主或东平县主,崔家哪里会费这么多心思。
崔渡再次点头。
更多的提醒,就不便再说了。郡主还年少,崔渡也没成年。有些事不便说得仔细。
宋渊想了想,最后嘱咐两句:“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多加小心。”
……
隔日,崔平等一行人在崔渡的带领下观看田庄。整整一日,都在田间地头和暖棚里转悠。
崔平等人都被眼前所见的一切震慑住了。哪怕来之前有再多的心理准备,也远不及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冬麦绿油油的,一望无际蔓延至天际。
暖棚的各色瓜果蔬菜,水灵灵的,看着便喜人。
还有那些试验田里的新苗,据说产量要比寻常的粮种高出许多……
老天!
崔渡实在太厉害了!
怪不得郡主这般器重抬举。这等人才,不论在哪里,都如明珠一般灼灼闪光啊!
崔平忍不住赞叹:“朝廷确实该重赏你才是。至少也该封个子爵。”
崔渡对大梁朝的爵位官职没什么研究,随口笑问:“这是多大的官?”
崔平耐心解释:“爵位和官职不同。爵位可以世袭传承,官职是实在的官位。”
随在一旁的卢琮卢舍人低声笑道:“爵位十分难得。只有立了大功的人,朝廷才会斟酌封赏。有了爵位,就有封地和钱粮。大梁朝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得封国公的,只有两个。侯爵之位的,有三人。伯爵子爵也不多见。”
简而言之,爵位更值钱更难得。
崔渡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卢舍人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崔平看了微笑的卢舍人一眼,心想郡主用人真是不拘一格,连罪臣也拿来差遣。
崔平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对卢琮却很热络:“卢舍人解释得深入浅出。”
卢琮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了,焉能看不出崔平眼底那一丝不以为然。
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的人生大起大落,有过无比风光之时,更有跌落谷底人人鄙夷的时候。他既然能从泥泞中爬起来,就不会在意任何人的异样目光。
说句不客气地,崔平这位崔氏嫡子在别人面前可以矜持自傲,到他面前,就大可不必了。
论家世,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都是大梁望族。论才学,他二十岁就是两榜进士,崔平却是屡试不中,功名止步于举人。他在官场沉浮,崔平根本没出仕,一直待在博陵郡打理崔家事务。再说前程,崔平日后是博陵崔氏家主,他则追随郡主。郡主飞得高,他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卢琮从容笑道:“我好歹做过数年郡守,这点常识总是知道的。”
崔平呵呵一笑:“这两年卢舍人一直在田庄当差,委实有些屈才了。”
卢琮微笑:“能为郡主当差效力,是我此生有福。再者,崔公子做的事,利国利民,能辅佐崔公子,也是我的荣幸。”
“如今崔家也派了人来,更可见我选的路没错。”
崔平只当没听出卢琮话语中的讥讽,欣然笑道:“不瞒卢舍人,我此次前来,一来拜见郡主,二来,是要见一见崔渡。以后崔氏定会出人出力。”
崔渡心想又来了。
真不明白这些人,一个个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弯弯绕绕,一语双关什么的,听得人头大。
宋渊倒是放了心。有卢琮从中周旋应对,崔渡不会吃亏。
宋渊对崔平道:“你们在田庄安心住下,我明日先回王府。”又对卢琮道:“崔渡年少,不太通俗务。请卢舍人好生招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