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五月末,春耕已然结束,天气也开始转暖。
满目疮痍的河北大地上已然青苗一片,显然,纵是战火纷飞中,如蝼蚁般顽强的黔首们为了活着,依然选择了冒险种地。
是的,这是真的在冒险。
因为不仅仅耕作中会出现盗匪,便是耕作完后,也不一定就能长成。而纵然秋收了,最后收获的也不一定是他们。
你说他们此刻是不是在冒险?但又能怎么办呢?人活着总要向前看,能种多少便是多少,毕竟不种的话,后面准是没粮。
此刻,行进在巨鹿到广宗之间的土道上就有这样一支军队。无数车马粼粼,铁骑如云,有无数打着铁臂却不穿甲胃的军士,卷起千层烟尘。
躲在附近的黔首们畏惧又担忧的看着他们,知道这一次辛苦的耕种又要白费。
因为这些大军走过,地里的青苗还能剩吗?
哎,苦啊,看来今年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但这些黔首们并不知道,此刻在这漫行的军队中,无数基层长史正在向各部传达着同样的军令:
“排纵队,跟人走,勿要踩坏老乡的苗。”
这些话语连贯成巨大的力量,使得这近万人的马步兵竟然约束着自己的狂暴,真的就如一股涓涓细流,绕开了黔首们散种着的田地。
看着大军走过,便是土路都平整出一条直道了,但两边的青苗却没有一丝损毁。,那些潜藏在附近的黔首们才勐然将目光看到那一面飘向九天的杏黄大纛。
这面大纛上的四个字“替天行道”,他们不认识。但这一日后,他们知道竖着这面旗帜的军队不一样,它好像,好像不害咱们这些一钱汉。
……
此时,杏黄大纛下的张冲,也正看着沿路的这些青苗。
看着这些比其他地方更显长势的青苗,张冲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不是这些黔首们多精耕细作,这些一口饱饭都吃不到的黔首们纵然是想细耕也没这个条件。
原因很简单,就是巨鹿到广宗一路的土地太肥沃了。为何?这条路上,黄巾军和汉军来回拉锯了不知道多少次,死了不知道多少性命于此。这其中就有自己的老师,张梁。
有这无数血肉浇灌,你说这土地能不肥沃吗?
战争的后遗症已经开始在天下大乱的第二年开始显现。虽然还没有出现老曹那长歌所说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场面,但这一路的破败和萧条还是让人难受。
张冲也觉得自己有点多愁善感了。
许是时隔一月再次出征,和之前比,这一次他的内心要柔软了不少,因为赵姬又给他生了个孩子。
临出征前,张冲给二男起了个名字,叫张安,就是寓意能安定天下之意。之前,大男张承才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征河济了。等再一次看到儿子的时候,他都已经会走了。
而这一次,二男出生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的那种情愫。
这份情愫加上这一路的破败,再结合附近那些个如野兽般躲藏的黔首们,张冲发誓,一定要结束这乱世,给这些人穷苦一个安定的活路。
而熟知历史趋势的张冲,比谁都知道往后二百年的乱世是多么黑暗,也正是如此,他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谨慎。
这份谨慎体现在,张冲再一次询问起飞军背旗对广宗的情报上。
骑在马上,张冲问边上的蒙沮:
“广宗那边有什么新的情报吗?”
自从留在后方主持外线情报工作后,蒙沮就开始蓄胡子了。现在虽然还比不上关羽,但也是一副美胡须了。
此刻蒙沮将胡须撇开,将刚刚汇总好的情报告诉张冲:
“渠帅,今日得到的消息在广宗这边并无变化。对面还是以外围十营、内军五部,城内六方的布置来安排。但有个别处的情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冲示意蒙沮继续说。
蒙沮将另一个书信翻出,对张冲道:
“清河那里似有调动。我们在清河地界的哨探回报说,最近有不少兵马正往甘陵一带汇集。”
张冲若有所思。
看来这些汉军也知道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他张冲打一场?
看着一路兼行的麾下勇士,张冲无所畏惧。既然你们要来送死,那就送你们一程。
很快,大军前军行进到漳水外的一处小戍,也叫曲周的地方。
曲周是一个人口不足万的小邑,但因为地处漳水,连贯冀州中部,是以也具有相当高的防卫价值。
尤其是在曲周的背后就是广宗,所以更被太平道视为西部之门塞。之前汉军几次攻打,除了第一次趁乱攻破过,其余再无一次夺塞的。
而在距汉军从广宗城下大败后,此地就由河北黄巾驻守此枢纽。由小将张基率领兵丁两千驻守此地,此外城外还有大军,与之互为犄角。
曲周守将张基是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