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人的议事一直到很晚才结束,月上中天,曹昂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后院。
也就是曹昂仗着年轻,多日赶路还能不停歇地连轴转,否则身子早就累垮了。曹昂自己都感叹,这半年折腾的着实有点多。
回到后院,曹昂突然有一丝怯意,不知该如何面对袁荧。
与袁绍的战争,曹昂从未对袁荧有丝毫的不满,心中的怯意,更多的是对袁荧的在乎。
到了后院门前,曹昂深呼吸一口,方才进入。
沿途仆人,纷纷行礼,但曹昂并未多言,而是直奔正堂。
此时的袁荧,端坐在堂上,已经等了曹昂整整一下午。虽然曹昂久久未至,可她神色平静,仿佛如雕塑一般。
“葳蕤,我回来了。”
曹昂故作轻松地走进堂中,而袁荧也立刻起身,前来相迎。
曹昂边脱大氅和罩衣便说道:“公玉他们,拉着我讨论政务,没完没了,直到现在才放我离开。这些人啊,一点都不懂事,不知道我着急回家看你们娘几个。”
袁荧笑着接过曹昂的衣服。
“班长史他们也是为了政务。”
“我这个当主公的,着实是怕他们啊,一个个的,都跟祖宗似的,没法说,没法说啊。”
“赶了这么急的路,热水已经给你备好了,要不你先去洗个澡。”
“行,听葳蕤的。”
曹昂脱了衣服,将自己埋到热水之中十多秒,方才探出头来,吐出一口浊气。
“舒服!”
大将军府的澡堂如同火炕一般,可以加热池中的水,冬天洗澡亦是格外舒服。他懒洋洋地坐在池边,任凭袁荧给他按摩着头部。
两人聊着家常,主要是无忧、长乐和千金三人的日常。三个孩子,无忧沉稳,长乐英果,而千金最是娇憨。
听着女儿们的日常琐事,曹昂这个老父亲的心都要融化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曹昂与袁绍的战争,没有提曹彬战死,袁叙被处死,可是二人又很清楚,这些事又如何能够当作没有发生过呢?
“夫君,上次去广陵都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到了三月,广陵的琼花就要开了,我想着去广陵待一段时间。”
袁荧说得很自然,可这话一说出,却像踩了曹昂的尾巴一般。
“不行。”
“其实广陵和彭城也没多远。”
“葳蕤,我离不开你。”
曹昂突然抓住袁荧的手,低声说道:“葳蕤,你是我的妻子,广陵侯府的女主人,谯县曹氏的宗妇,无忧、长乐、千金的母亲,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里也不用去,这个家也离不开你。”
袁荧沉默了良久,方才说道:“二叔的事,我无颜再留在彭城。”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你已经嫁给了我,这些事情,便与你再无关系。”
“怎么与我没关系?在战场上厮杀的是我的丈夫和我的父亲,我的夫族和父族成了生死仇敌,我夹在其中,又该怎么办?”
袁荧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曹昂上前,将袁荧抱在怀中。袁荧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这些日子的委屈,都在这哭声之中。
“我与外舅,无仇无怨,所相争者,乃是利益。这种争斗,最简单直接,却又无法化解。所以这一切,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外舅的错。
我没法化解这场战斗,可是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人有事,无论是我,还是外舅、谭子。
你呢,安安心心地待在家中,等我们双方将利益牵扯分辨清楚了,这场战争也就结束了。
我们还要一起养大无忧他们三个,还要生个儿子,还要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等到我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把这一切都交给我们的儿子,咱们两个,寻个安静的地方,去过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
袁荧伏在曹昂的怀中,低声问道:“会有这么一天吗?”
“会的!待我君临天下,许你一世繁华!”
袁荧或许是累了,在曹昂怀中睡着了。
曹昂抱着妻子,轻声地述说道:“这一仗,为了你我也必须得赢,因为只有我赢了,所有人才不会死。
我比我那外舅大气,他畏惧我,可我不畏惧他。所以我赢了他死不了,可他赢了,我就活不了了。
葳蕤,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便是找到你。
人生这一路,太艰难了,我一个人走,实在太疲惫了,有你在身边,这路走得才轻快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袁荧才从曹昂的怀中醒来。
曹昂抱着妻子,低声说道:“有件事你可能听说了,我带回来一个孩子,给保儿做嗣子。”
袁荧点点头。
“他们都说是我的私生子,葳蕤相信吗?”
袁荧笑道:“别人或许都有可能,唯有你,不是这样的人。”
曹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