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琴园的大门时常紧闭,罗纨之立在门前握起铜兽门环,迟迟没有敲下去。
她怔怔目视眼前的这扇漆木门。
忽而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坐到了门阶,困乏地闭上眼,想先歇一歇。
屋檐外挑,细雨如帘。
她裹着半湿的旧衣,这一阖眼就陷入昏睡。
耳畔仿佛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咚咚、咚咚。
“阿父!我娘发烧,请个坐堂医来看看吧!”她大力拍着正房的院门。
两个壮实的仆妇大步走出,将她推倒在地,吵什么吵!扰了主母家主休息,你有几层皮够剥??_[(”
她们居高而视,面容如长着獠牙的巨物。
“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头发乱草一样,主母身边的婢女都比你一个女郎好看!”
另一个厌道:“别说是罗府的女郎,就连街上的乞丐儿都不如!”
“求求你们,帮我通报一下,我娘吃了大娘子赏赐的参汤就高烧不退,若是阿父也吃了,会不会也生病啊……”
“住嘴!你莫不是还在怪主母的恩赏有问题?主君的身体自有人照料,何须你担心?”
“那帮我求求阿父,请个坐堂医吧……”
细雨绵绵,冰冷如针。
仆妇们给她的只有冷嘲热讽。
“没有好处,我们何必为你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滴水落到罗纨之眼皮上,她还未睁眼就感觉外边似乎比之前暗了许多。
是已经天黑了吗?
“怎么睡在这?”清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罗纨之睁开眼。
原来不是天黑,是谢九郎撑着油纸伞挡在她的身前,水珠沿着他微倾的伞面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间隔着一颗落下。
她擦掉脸上的水珠,顺便揉醒困顿的睡眼,就坐在地上,仰头看他,“郎君出门了?”
“恩,有事找我?”谢昀直起身,打量着女郎无精打采样子。
她看起来累极了,眉宇轻蹙,眼下乌青,又被雨浇得湿漉漉的,像是一团从鸟巢掉出的小雏鸟。
罗纨之点了下头。
“那进来吧。”
主人发话,苍怀把罗纨之领到客院。
不多会健妇挑着热水、婢女们准备好沐浴用的澡豆、素巾等物便侍立在屋内。
罗纨之不习惯有人在旁伺候,自己换掉湿衣擦干头发,弄好不过一刻钟,婢女把她带到谢九郎所在的天明院。
苍怀又引她在避雨的廊道穿行一段路,推开一扇雕花格扇门,“郎君在里面。”
罗纨之谢过他,毫不犹豫迈入。
苍怀一瞥她侧脸上的神情,竟带上破釜沉舟的气魄。
他鬼使神差合上门。
门扇发出轻微的声响,正跪坐在锦席上、身着苍青色广袖大衫的谢昀抬起眸,他背后
开有如满月的窗洞,顶梁立地,蒙有透光如萤的蝉纱,两侧镶贝金铜丹鹤席镇左右而立,伸颈展翅,宛若簇拥着一位令人心生懔懔的神明。
罗纨之脚步缓了下来。
谢昀用竹简朝旁边的坐席点了点,“布坊一事你已经办成,还有何事?”
“九郎知道?”罗纨之一问就觉自己愚笨,谢九郎神通广大,有什么不知道?
在他指的四方锦席上跪坐下来,罗纨之抿了唇。
谢昀见她精神萎靡,像是颇受打击,不由出声:“凡事亲力亲为并不高明,学会用人才能事半功倍。”
罗纨之飞快抬眼瞟了他一下,又垂眼道:“郎君说得对……”
用人,罗家主能找到谢家长者,她眼前唯有谢九郎能用,可是她对于谢九郎而言,算什么?
朋友,算不上。
相好,够不着。
谢九郎在等她未说尽的话。
罗纨之无意识揪住自己的袖子,继续道:“郎君先前问我,是不是想做谢三郎的妾……”她顿了一下,仿佛又想到别的,抬眼:“郎君可否答应帮我一事?”
她低柔的嗓音润出“谢三郎”三字,就犹如贴在他耳边,音丝如绕。
谢昀的眼睛不得不放在罗纨之身上。
“你先说。”
可他并不是会色令智昏的那类人。
罗纨之迎着他的视线,忽而起身。
那碧纱大袖如一阵竹雾,轻盈缭绕,簇拥女郎缓步走来。
待移至郎君跟前,望着他顿了下,似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不动,便像猫一样伏下身,趴上他的膝头。
屋檐上的积雨滴落在芭蕉叶上,空灵幽静。
罗纨之纷乱的心跳平稳了不少。
她的动作谈不上迅速,甚至故意放缓。
走近——跪身——俯趴,任何一个环节谢九郎出声打断,她就不敢冒进一步。
可九郎没有拒绝她。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