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的楼梯一阶接着一阶,悠长绵延,仿佛没有尽头。
陆薄言拾阶而下,长腿迈出的脚步却虚浮无力。他微微低着头,神色隐在通道幽暗的光线中,晦暗不明。
如果不是他把手里的单子攥得那么紧,说明他还有力气,他的背影甚至让人怀疑他随时会倒下去。
察觉苏简安怀孕的时候,他的狂喜不亚于得到她的那一刻。
苏简安却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更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苏亦承亲口所说,如果不是他赶到医院亲眼所见,他甚至不愿意相信苏简安真的这么狠心,就这么扼杀了他们的孩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怒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是真的想掐死苏简安。
可她那么纤瘦单薄的站在那儿,眼眶泛红,像一个无辜受欺负的孩子,他终究是心软收了手。
哪怕苏简安狠心舍弃了真正无辜的孩子,哪怕他已经怒火滔天,也还是无法下手伤她分毫。
……
阶梯突然消失,出现在陆薄言面前的是一道消防门。
推开门,外面就是就诊病人密集的医院大厅。
陆薄言走出去,四周嘈杂的声音汇成了“嗡嗡”的蜂鸣声,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明明近在眼前,却十分模糊……
他的四周仿佛形成了真空,他没察觉大厅正在慢慢的安静下去,大人小孩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他身上。
旁人只是觉得奇怪——这个男人明明长了一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明明衣着光鲜气质出众,额头上却狼狈的挂着血痕,衣领也有些歪斜,神情悲怆空茫。
这么多人看着他,他却好像看不见任何人一样,径直往外走。
“这个人……”有人猜测,“该不会是突然知道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还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
这时,乘电梯追下来的萧芸芸刚好出电梯,她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陆薄言的背影,追上去拦住陆薄言:“表姐夫,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陆薄言看了眼萧芸芸:“谁叫你下来的?”
萧芸芸咬了咬唇,拿不准主意该不该说实话,只好一把拉住陆薄言:“我是医生,有责任不让你这样离开医院!”
陆薄言轻轻挣开萧芸芸:“我没事。”
“可是……”
萧芸芸看着陆薄言额头上的血迹,断定他身上的伤肯定不止这一处,苏简安的担心是对的,让他开车回去肯定要出事。
实在不行,就多叫几个人过来强行把他送去做检查!
这时,陆薄言突然出声:“她更需要你照顾,你上去吧。”
萧芸芸怔住,反应过来陆薄言说的“她”指的是苏简安时,陆薄言已经走出医院。
她只好拨通沈越川的号码,按照苏简安说的,叫沈越川来接陆薄言。
这时,沈越川刚好赶到医院,看见陆薄言从医院走出来。
他无暇和萧芸芸多说,冲下车扶住陆薄言:“怎么搞成这样了?”
陆薄言听不到沈越川的话似的:“车钥匙给我。”他刚才扔在医院门口的车已经被报警拖走了。
“……你这样子还开个屁车!”
沈越川鲜少有胆子这样悖逆陆薄言,这也是第一次,陆薄言没有用危险的目光回视威胁他,反而是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瞬间,沈越川什么都明白了——陆薄言没来得及阻止苏简安,孩子……多半已经没了。
他下意识的摇摇头:“不可能。”
前几年,他一直替陆薄言留意苏简安,所以在还没正式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了解苏简安的性格。
他不相信苏简安会做这么狠心的事情。
沈越川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希望听到陆薄言为苏简安辩解,叫他滚蛋。
可是都没有,陆薄言弯身上车,就一座悲怆的雕像似的坐在后座,目光晦暗,一动不动,只有额头上的鲜血在缓缓的往下流。
沈越川拉开后座的车门:“不管怎么样,你身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陆薄言闭上眼睛:“叫陈医生到公司去一趟。”
医院这个地方,他半秒钟都不想再多呆,哪怕是为了处理伤口。
沈越川以前劝不动陆薄言,自知这时候就更别想劝动他了,什么都没有说,边开车回去边拨通陈医生的电话。
白色的轿车直接开进陆氏的地下车库,陆薄言从B1直达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临下班了,大家的事情都已经做得七七八八,秘书办公室里几个秘书正在聊天,看见陆薄言,一群人瞬间失声,瞪大眼睛。
哪怕是在陆氏最狼狈的时候,陆薄言也衣着得体,形象一如既往的出类拔萃,可是今天……
沈越川用目光示意她们不要大惊小怪,秘书们个个都是反应极快的人,很快就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低下头假装忙碌。陆薄言进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