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惨白白的亮着,清冷冷的亮着。
月光落在白纱帐前的黑石板上凝成冷凝的霜,床幔轻动间露出一张玉质仙姿的脸。
他如黑夜般浓稠的眉微微皱起,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糟心的事,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抚平他的眉,消解他的愁绪。
纯白的丝质亵衣严丝合缝的紧贴在他的肌肤上,唯有胸膛处随着胸口的起起伏伏露出些许如玉般的肌肤。
一阵阴风吹过,梨木桌上的烛光跳了跳,随即‘啪嗒’一声灭了。
榻上的青年忽而传来急促的呼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猛地睁开眼,黝黑的眸中是深深的恐惧与慌乱,他大口喘着气,缓缓坐了起来,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紧贴在身上的亵衣也被浸湿了。
他阖了阖眼,很快恢复沉静。
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可为何当他梦见她身着嫁衣时,会吓到惊醒?
他闭上眼梦中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眼前,敲锣打鼓的送亲队,铺天盖地的红,娇艳动人的女子。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白日里掩藏在深处,不可见人的孤寂与情思全部翻涌而出,它们在他耳边呐喊着,沸腾着,酸涩的痛楚伴随着欲念攀上了他的心,酸生欲,欲又生酸,百转千回的念,化作缕缕细思的念又紧勒着他的心,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生出让人无法呼吸的痛。
他欲念焚身,噬脐莫及。
可却晚矣。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借着月光朝书架赤足奔去。
守在门外的蓝基听见里间的动静,忙敲门询问崔衡出了何事。
可他敲了三次,崔衡也未答他。
为防出事,他也顾不上许多,忙推门查看。
可门刚一打开,他借着清冷冷,白惨惨的月光看清了屋内的情况,他顿时面如纸色,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疯了。
玉质仙姿的青年跪坐在地,在他的身旁散落了一地的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他捧着一页信纸伴着影影绰绰的烛光如痴如醉的看着。
蓝基缓了半晌,默步上前一瞧,那字迹与内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分明是先前柳姑娘日日送来的书信……
柳婵真在别院的第三天准备起身告辞,大部分的贵女公子们在得知绍焱被立为太子后就已离开。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无论她做什么,绍焱也已经惦记上她了。
临行前,她正巧遇上也已准备离开的雪娘,她笑着同她打招呼。
这两日雪娘对她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甚是奇怪,后来她隐约想明白了。
这儿是长公主的别院,众人的住宿皆是由长公主安排,她既与肃王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想来应是他们放在她身边的眼线或者讨好她。
而雪娘并不是实心为他们做事,所以也不想和她接近,但迫于背后之人的权势又不得不按着他们的命令行事靠近她,所以落在她的眼中就觉得此人性情不定,忽冷忽热。
雪娘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句话也没有,但当一位负责洒扫的宫女出现时,她又热切地冲她笑着打招呼。
柳婵真笑着上前走了几步,随即在她耳边道,“你的事我已告诉司将军了,最迟下个月你们夫妻两人就可离开京城了,届时便是肃王也无法再为难你了。”
雪娘抬眸看她的眼神又惊又讶,甚至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平常的人遇到麻烦躲都躲不及,怎会为了萍水相逢并不熟悉的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
她眼中的惊讶又褪了下去,她垂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是了,她怎会是平常的人。
崔大人与司将军都将她放在心上护着的人,这两位随便拎出一位都是邵敦讨好的对象,她自然不会觉得是什么棘手的问题。
她心中不免泛起不是滋味的嫉妒,凭什么大家都是死了父亲的孤女,她就任人欺凌,而她却能随便一句话就解决她的难题?
她动了动唇,苦涩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谢谢。”
柳婵真冲她笑了笑,转身跟着来接她的司云华离开。
路上,她想起上次给她看过病的老大夫,便问道,“云华,你知道上次为我看病的胡大夫住在哪吗?”
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司云华脸上是一闪而过的紧张,“你问他做什么?”
柳婵真自是没错过司云华脸上的神色,心中愈发狐疑。
上次她就觉得突然出现在侯府的胡太医有几分不对劲,可司云华不想告诉她,她也就没问。
可为何她只是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司云华就一脸紧张?
“他开的药我吃了,效果很好。”柳婵真笑着说,“我想谢谢他,可不知这礼该送往何处。”
司云华松了口气,随即道,“你不必在意,该谢的我都替你谢过了。”
“他素来行踪不定,爱四处云游,前段日子出京了,不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