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快摆上桌,但不知是谁的授意,桌子上的菜虽多,可却只有一双碗筷。
柳婵真的眼神暗了暗,她知道这是司府的人在借机告诉她,新娘在新婚夜不准用膳。
普通的仆妇自然不会这么大胆忤逆司云华的意思,想来应是她婆母在暗中授意了。
“怎么只有一双碗筷?”司云华道,“娘子也要陪我一起吃点,你再去取一副来。”
体型丰腴的嬷嬷一脸为难地说,“小将军,祖宗传下的规矩,新妇在新婚当日不能进食,可不能坏了规矩啊。”
司云华眉头一拧,问,“这是什么破规矩?今日是我成婚,我说了算。”
嬷嬷道,“小将军,夫人也是这么个意思。”
柳婵真垂眸不言,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太低,哪怕这桩婚事是圣上钦赐,又与江宁侯府有一层亲,但她究竟不是江宁侯府正经的姑娘,只是一位借居的表姑娘。
司家世代为将,府里还有一位国公爷,若大燕朝安然无恙,这国公之位早晚会落到司云华的头上。
她先前只与司夫人匆匆见过一面,无从探得她的喜好。
但她想,若她是司夫人或司家的其余人,也不喜欢一位曾与太子纠缠不清又身份不高的孤女给自己的儿子孙子做妻子。
柳婵真刚刚燃起的火焰彻底熄灭了,她没有退路,没有依靠。
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司云华对她的爱。
她承受不起司云华知道真相后的代价。
若他不在意自是皆大欢喜,若他在意介怀呢?
他会慢慢冷待她,世家大族的仆从最会见人下菜碟,在这深宅大院死一位无依无靠的夫人从来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母亲那里我自会说。”司云华的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冷意,“你只管去拿。”
司云华在外屡立军功早已被封为将军,自然不是可以任由后宅妇人所拿捏的不经事的少年。
那嬷嬷见司云华神色冷了下来,便是有司夫人在背后撑腰,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低头喏喏应了一声,便准备转身去取。
柳婵真忙叫住了她,笑道,“别去取了,我不饿。”
嬷嬷闻言看了眼位置上的司云华,司云华抿着唇没有说话,柳婵真见状拉了拉他的手,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低哄的意味,“这位嬷嬷说得也没错,自古传下的规矩自然不能破了,只是一晚而已,我不吃也没关系。”
司云华低眸看了眼柳婵真拉着自己的手,他还是不太高兴,但这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天,他不能不在仆妇的面前驳她的面子。
他扬唇对柳婵真浅浅笑了笑,道,“好,我听你的。”
话落,司云华对嬷嬷摆了摆手,道,“听夫人的,不必去取了。”
嬷嬷闻言看了柳婵真一眼冲他们二人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了。
门合上后,司云华紧紧抿着唇,良久轻声道,“你明明就是饿了,何必为虚头巴脑的规矩勉强自己呢?”
司云华其实打小就不是一位爱守规矩的人,相反,他乐于打破各种各样在他看来无法理会的规矩,他喜欢随性自由的生活。
人生短短数十年,他为什么要被那些规矩所束缚?
当然,他是武将。
在战场上他的不守规矩常常能让他屡立奇功,所以他愈发瞧不上那些酸儒的规矩,认为只不过是一种约束人的手段罢了。
在大燕朝,平民的规矩多,奴仆的规矩多,他们被种种律法与理论上的德道所胁迫着,可越往上走,那些真正大权在握的人却不那么守规矩,甚至也没什么道德可言。
柳婵真对上他清亮且不解的眸子,就忽而明白,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懂她的处境。
他是司府受宠的独子,又是兵权在握的将军,他可以不将这些繁琐的规矩与小事放在心上,并对此嗤之以鼻。
没有人会指摘他的不是,相反会夸他勇敢,不拘小节。
可她不行,她只要一步行差踏错,别人就会指责她不守规矩,不是良妇,带坏了夫君。
柳婵真心里弯弯绕绕的想着,可面上却笑得甜美,“我不想在第一天就因这件事惹婆母不快,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她说着拿起桌面上那唯一一双筷子,一双狐狸眼笑得如月牙一般,妩媚含情,“况且一双筷子两个人也能吃。”
她说着又垂下眼帘,娇羞道,“比起我自己吃,我更想让夫君喂我。”
如果是崔衡,以他的才智与敏锐定会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姑娘又在假笑了。
可司云华见山是山,见笑是笑。
他真的以为柳婵真是在开心,也是真的想让他喂她。
柳婵真虽然饿,但吃的却少,司云华喂给她几口肉和些许蔬菜后,柳婵真就已经饱了。
酒足饭饱,桌上的饭菜也被仆妇们扯了下去,房间又只剩他们两人。
司云华时不时瞧柳婵真几眼,随即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问,“我……我们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