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深夜,长长的马路上只有路灯的倒影。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的那头开过来,速度就像从拉满的弓上脱弦而出的箭,快得什么都看不清,只留下和深夜的寒风碰撞出的呼啸声。
苏简安坐在这辆车的后座,双手护在小腹上,脸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小腹越来越痛,她感觉有什么正在远离自己,或许是意识,又或许是别的。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无论如何,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简安,再忍忍,我们很快到医院了。”苏亦承的声音还算镇定。然而,方向盘上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虑和担忧。
苏简安虚弱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突然很想陆薄言。
如果陆薄言在的话,她可以不用这样闷声忍受,她可以无所顾忌的靠在他怀里,告诉他她有多痛。
陆薄言一定会抱紧她,握紧她的手,让她再坚持一会,很快就不痛了……
可现在……陆薄言应该正对她失望到极点吧。
……
二十分钟后,苏亦承的车子停在第八人民医院急诊的门前,医生护士早就候着了,忙忙把病床推过来。
苏亦承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冲下车把苏简安抱出来,和医生一起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到二楼的急诊室。
最后,苏亦承被护士拦在急诊室门外,望着紧闭的大门,他十年来第一次觉得无助。
自从母亲去世,苏家天翻地覆后,他就明白以后苏简安只能靠他了。
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他除了等,竟然不能再为简安做任何事。
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
没过多久,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芸芸下午五点就下班回家了,正要睡觉的时候接到苏亦承的电话,打了辆车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终于见到苏亦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表哥,表姐怎么样了?”
“要等医生出来才能知道。”苏亦承抬起手,拇指按上太阳穴,手心遮住眼睛,也遮住了他眸底的担忧。
萧芸芸出于职业本能,在心里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苏简安流产,失去孩子。
在医院工作,这样的事情她三不五时就能听到妇产科的同事提起,可真的发生在亲友的身上,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更何况,苏简安很爱这两个孩子。告诉她怀的是双胞胎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欣喜。
有孩子,苏简安和陆薄言将来尚有一丝可能,可如果苏简安在这个时候流产,陆薄言大概会以为根本就是她狠心的拿掉孩子,不可能会相信她们的解释。
这样一来,陆薄言和苏简安……萧芸芸不忍心再想下去。
急诊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对于苏亦承而言,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扇白色的大门终于打开的时候,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迎上去:“医生,我妹妹怎么样?”
“这次很幸运,送来得及时,孩子保住了。”医生摘下口罩,神色严肃的低斥,“但你们也太大意了,她是孕妇,不能受刺激更不能受惊吓,哪怕一点也不行!以后注意点,没人敢保证他们母子下次还有这种好运气。”
苏亦承堂堂承安集团的总裁,他都忘了有多久没被这样训过话了。
但此刻,医生所有的训斥他都甘之若饴,点头道谢:“下次我们会注意。田医生,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们医生该做的。”田医生的口气有所缓和,接着说,“去个人给孕妇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观察两天,没大碍的话大后天就可以出院。”
萧芸芸拿了苏亦承的卡去办手续,苏亦承把苏简安送进病房。
急诊早已结束,苏简安小腹上的绞痛也缓解了,可她的双手依然护在小腹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目光没有焦距。
苏亦承握住苏简安的手,轻声安抚她:“简安,没事了。”
过了半晌,苏简安才讷讷的点点头。
刚才在急诊室里的时候,她全程都是清醒的。
她清楚的感觉到医生和护士围着病床忙成一团,主治医生不停的下达指令,护士抓过她的手,冰冷的针头毫不犹豫的刺入她的血管,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有人温柔的安慰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和萧芸芸一样,她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流产,失去这两个孩子。
那一刻,她被强烈的不安攫住,她想哭,想找陆薄言,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可是她不能。
她只能躺在那里,让医生替她挽救孩子的生命。
她已经失去陆薄言了,再失去孩子……她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在急诊室里躺了一个多小时,苏简安却感觉好像躺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整个人深深陷入强烈的不安中,像即将要溺水而亡的人。
幸好,一切就像苏亦承说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