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下,谢子厌感受到张玄蕴的呼吸平稳之后才睁开眼,艰难地抬起手扯了扯被子,直到整张脸露了出来。
此时夜已深,整片天地都只剩下了山风抚过密林,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几声狼嚎后便再没了其它声音。
落针可闻的狭窄环境里,少年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张玄蕴均匀的呼吸声。
他皱眉,似是厌恶和张玄蕴此时的近距离,撑着手臂好几次咬牙想要坐起身,可是却又跌了回去。
他伤得实在是太重,到了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此时能醒来,也都是因为残存的警觉。
浑身的伤痛让他不得不放弃拉开和距离的想法,最后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
身体虚弱至极,他本以为自己应该能很快睡去,可随着被子越来越暖和,慢慢地能闻到的血腥味中夹杂着浅浅的馥郁幽香。
这个香味他太过熟悉,那是张玄蕴最喜欢的桃花香味。
每年桃花盛开时,整个逍遥仙府的弟子都会采摘桃花,再加上别的花做成香料存放。
张玄蕴所用一切上至被褥被子,下至里衣外衫,皆会熏上桃花香。
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奢靡至极。
想到这里,少年缓缓偏头,神情不明地看向平躺着在身侧的张玄蕴。
她侧脸染着血渍,看不到覆着白纱下的眼,只能看到失血而色淡的唇瓣。
那场大战划破了她的衣衫,单薄的肩头更是撕裂了很长的口子,就连脖颈都被划破了好几处,如同莹白的瓷器出现了裂痕……让人产生不可控的破坏欲。
若是她清醒着被他卡主脆弱的脖颈时,他的师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是不是会泪眼朦胧地挣扎,却怎么样都无法挣扎开,只能浑身颤抖地哭着求饶……
想到高高在上的师尊求饶的画面……身边的少年浓睫都止不住地轻轻颤了颤,一双墨瞳像是蛰伏在密林深处的毒蛇,好似下一瞬就要扑上去将那脆弱白皙又伤痕累累的脖颈死死缠住。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昏迷中的张玄蕴似是感觉到了危险,她皱着眉眼球急速滚了滚。
谢子厌立刻闭上眼,撇过头去。
张玄蕴醒来时,有熔金般的残阳从茅草屋四面的墙壁漏了进来。
只是动了动手指就牵扯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疼得她猝不及防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想重生到现在……好像一直在受伤受伤,此刻她是真的想回逍遥仙府了。
回去好吃好喝地躺平着享受就行了,大大小小的事有大师兄操心,多么逍遥?
下定决心等伤好一点就立刻回逍遥仙府后,张玄蕴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刻偏头朝身边看去。
只见谢子厌躺在身侧紧挨着墙壁,脸颊有些红呼吸也格外地急促,明显是发起了高热。
伤得太重,伤口又未曾清洗敷药,不高热才怪。
想起昨夜这人自己捅自己的狠劲,还有他杀意极重的剑势……张玄蕴没管他。
兀自又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从乾坤袋里拿了几个糕点囫囵吞下,看着一身狼狈,感觉自己都要被臭晕了,咬着牙起身去找水源。
回来后,她已经清洗干净。
站在门外,她透过树叶的间隙朝天空望去,那刺眼的天裂依然在。
草床上的谢子厌此刻双眉紧皱,唇瓣半合,神情颇为痛苦。
不得不说,怪不得自己当初会格外喜欢这个徒弟。
他如今才十五岁的年龄,还未彻底长开,还残留着少年人独有的一点青涩,像是挂在枝头上带着清晨露珠的青果子,还未熟透却已能窥见真正成熟后的绝色。
即便现下如此狼狈,衣衫破烂脸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可却丝毫也不影响他的美。他就像是被风雨摧残后落入泥土里的花瓣,带着脆弱的让人想要怜惜的美。
而不像十八岁后,虽然五官已经长开,容颜惊世,却把自己的情绪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顽石。
张玄蕴撇了撇嘴角。
谢子厌不能死,但若是再不清洗伤口上药的话,多半又活不成了。
坐在床上,她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扒谢子厌身上的衣服。
大片大片的血液已经干涸,和皮肉紧紧粘黏在了一起。张玄蕴这人又没伺候过人,也没什么耐心,手上一用力,结果生生将皮肉都扯开了,疼得昏迷中的谢子厌闷哼一声,身体狠狠抽了抽。
张玄蕴“……”
生生被疼醒的谢子厌睁开了眼,在看清张玄蕴时他恍惚了一瞬又厌恶地闭上眼。
而张玄蕴没有发现,此时她还坐在床边,手中攥着被鲜血染黑的衣物,垂眸看着谢子厌胸口拳头大小的血洞,以及黏在伤口周围的衣服。
“真是麻烦!”嫌弃的说完手中寒光一闪,张玄蕴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野兽对于危险有着天生的敏锐。
特别是孤狼。